一 第一次登婆婆家的门时,我还是个孩子.快乐单纯,什么也不懂.
赶了一天路,很饿.晚饭做好了,就洗手准备吃饭.刚拿起筷子,婆婆就大喝一声,家人还没到齐,先不能吃.我饥肠碌碌地等啊等.终于在饭菜都变的冰冷时公公和大哥大嫂都回家了.婆婆才又把饭菜热一遍.当时心里还挺感动的.看人家一家人!慌忙抓起筷子又被婆婆训斥,大人还没动筷子,小孩子先不能吃!我自小没经历过这个,还觉得很有趣.这是我去的第一天.
晚上累了,就在婆婆给我安排的小单间里大睡,半夜想去卫生间,却怎么也打不开门.正急着弄门呢,婆婆睡眼朦胧的赶来,把门打开了,说我从外面给锁上了,你要去卫生间就叫门.天!这是什么道理!没明白也没问.那会儿小的没心肝.后来才知道她怕他儿子半夜来找我.
第二天,处于极度疲惫的我还没睡醒,就听嗷的一声,吓了我一跳.醒过来,发现一家人铁青着脸.原来一早婆婆叫我老公给她改个裤子(老公是服装设计专业的)改了半天没改好,婆婆就说花钱供你上学连个裤子都改不好,老公脸上过不去,就说,急什么,别催啦.于是婆婆就一声大叫窜上床,蒙着被哭了一天.公公和大哥上班去了,大嫂小心的叫了几次妈,吃饭.都没反应.
我没见过这驾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尴尬的熬了一天,晚上大家都到齐了,没想到竟开起了家庭会议.外人是不能参加的.我和大嫂被赶进小屋,这是我两第一次单独对话.我问,他妈究竟怎么啦?回答,你可不知道,他妈可是个宝,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偷听着外面的对话,先是公公的长篇批判,后是征求大哥意见,最后是老公赔礼道歉.终于把婆婆从床上拉起来了.晚饭时,公公义正词严的宣布,婆婆是家里唯一的女生,谁也不能欺负她.
那时候我好感动,因为我家里的女人是没地位的,看到这样的平等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饭后婆婆和我聊天,说孩子们都很听话,也很孝顺,从没有人顶过嘴.连大声说话她都受不了.
第三天,可能是腊月二十几了.晚饭后又开会了,这天她二儿子也回来了,也让我和大嫂一起参加.婆婆说一年到头都是我做饭,这过年了,人那么多,我可不能一个人做,这不公平.要列个表,每两人一组做一天,如此轮换,做饭的不刷碗.二哥忙小声问我会不会做饭.我说当然,其实我从没进过厨房,连盐和糖都搞不清楚.于是二哥马上说好,我和弟妹一组.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婆婆还真搞了个名单贴在厨房门口.
哈哈,有意思,没见过这样的家庭,还真是新鲜.
虽然婆婆不做饭,她的嘴可没闲着,一会儿说我土豆皮削的太厚,一会儿说我油放的太多.一会儿说烧的时间太短,菜太生吃起来费牙费胃.
我都哈哈一笑,知道老人都爱唠叨,她也没恶意.甚至有点喜欢起这个未来的婆婆,觉得她天真的有时象个孩子.
婆婆神秘的带我去她的屋,从房梁上取下一大包东西,给我看,是她存了几十年的棉花.说是上好的长毛棉,现在都没的卖了.大哥二哥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给我们的.
对城市里长大的我来说,这一切都是新鲜的有趣的.当笑话和我妈妈说了,老妈叹气说,傻丫头,你这婆婆可不好伺候.再往后的话我就不记得了.
再见面是半年后的夏天,去之前老妈说给你婆婆买几件衣服吧.空着手不象话.我还记得当时买了件绣花的白衬衣和一件蓝花的连衣裙.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发现婆婆在缝缝补补,说是连衣裙的样子太时髦,她不喜欢,就改了.至于那白衬衣,有点瘦,我说你送别人吧.婆婆立马急了,送人!?不是花钱买的呀,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结果晚上去夜市,愣给卖了.我真是服了她!
公婆生活在个小城,大儿媳妇是当地找的.很老实本分,比我大三岁可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那会儿她已经怀孕.因为身体反应严重,就没有上班.婆婆从早到晚念叨,找错了媳妇,人不漂亮就罢了,还又懒又娇,哪有怀孕五个月就不上班的.我说嫂子多好啊,这性格的人在我们那可找不到了.婆婆瞥嘴,还不就看她性格好,要不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找她.
女人嘴大吃钱粮!鼻孔露天要败财的!腿上还长了那么个大胎痣.还不知道遗传不遗传呢!
天!这话可是当着他儿子媳妇的面说的.看着大哥大嫂一言不发,我有点气不过了,问那你看看我哪长的不好.婆婆好点打量着我,说外表看着还过的去,就是脸上皮肤不好.哪天和我一起去洗澡,我看看你身上再说.
我的嘴张着不知多久才闭上,这老太太倒真不见外,有啥说啥!
最后还嘟囔着,就是个子矮了,不利于下一带代.我脱口而出我身高162很标准,你儿子才172,我还没嫌他矮呢.
哈哈,二哥出来打圆场.就是就是,我看弟妹就很标准了,我才170,要是也找个170的,看着还真不习惯.
我已经知道二哥的女朋友不高,但出身名门.婆婆只好忍了.
这第二次见面,我不得不对婆婆刮目相看.
反正和她相隔千里,想着一年难得见几次面就算了,本来我也是大大列列不计较的人.偶尔想起沉默寡言的大嫂,心里有点不安.这婆婆很会欺负人!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公公是高级技术人员.经常变换工作地点.没两年又搬家了.新房已经买好,旧的还没卖.因为婆婆觉得价格不合适,就和公公继续坚守阵地.到是大哥大嫂先过来了.又是个风景优美的海边小城.这次来,就住在嫂子家了.得时间和空间,可以交谈多些.
原来不声不响的嫂子还有那么多委屈,听的我义愤填膺.比如说嫂子经常回娘家,回来也不带东西.没有眼色,洗衣服时没问妈是不是有衣服一起洗.和大哥说话还关门,嫌妈叫的少了.每说一句话前面都要加上一个妈.更严重的是大嫂要生了也不急,也不让给大哥打电话说怕影响工作.竟没舍得打个的,一走五里地去的医院,说走走好生.生完第二天就强迫回家,说医院太贵.竟然又是走回来的.那可是年底刚下完大雪啊!最后大嫂眼泪汪汪的说幸亏生的是男孩,要是女孩,说就先不调我过来了,办手续挺费钱的.说完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那一个哭!
我气的昏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就说,都是你太软弱,要是我...我还没说完,大嫂惊恐的摆手,直看屋里睡觉的大哥,说千万别对她儿子说她妈不好.哎!我这个憋屈呀!
毕业后,我和老公都去了他父母兄长所在的城市,因为老人讲了,父母在,不远行.刚去了,没房子,就住他父母家.好家伙!这才刚开始真正的较量呢.老公忙.我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每天和婆婆在一起,那叫一个好玩.
早上五点,婆婆就来敲门,拉我去种地.我还奇怪呢,住在楼房里,哪来的地.原来婆婆早就看好了地形.楼后有座小山,我的妈呀,竟想开山种田啦!觉得有趣就跟着去了.山上大多是荒草,也好很多松树和酸枣.偶尔看到老人们上山溜早.婆婆忙着开荒地,我忙着摘酸枣.叫我一起干.我实在是不会,只能帮倒忙.后来我就当听众了,听着婆婆讲怎么种菜,唠叨着现在化肥农药多,不如自己种的吃着放心.
第二天我死活赖着不去,她没办法,自己去了.几天下来,晒的比农民还农民.竟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周围很多人都跑到山上开地去了.没多久,酸枣树都被人扯去当了围墙.山上一片一片的都成了菜地.
婆婆很自豪,看,我要是没眼光,现在好地都被别人占去了.再想种就要上山了,累死了,怎么浇水.
我这婆婆,当家庭妇女太可惜了.
我起床了,上卫生间.刚把灯打亮,蹲马桶上灯就灭了,我还以为灯坏了.再打又亮了.婆婆说,看你是拉屎,又不是洗脸.我就关了,多浪费电呀.
我刷牙,她也跑来看我挤牙膏,说怎么挤这么多,都够我使三次的了.
我洗衣服她跑来说,先用去污皂洗脏的地方,其他地方不脏不用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衣服总是一片花一片花的啦.我洗碗,她看不顺眼,说我又费洁洁灵又费水.我做菜,她嫌生,非要再倒进埚里加水墩十分钟.我做凉菜她不吃,说要么吃冷要么吃热,不然她的牙会坏.
我上厕所,她也把门推开.说是和我聊天,其实是看我用卫生纸废不废.
我擦屁股你也要看吗?砰的把门关上,刚拿了一张纸,门又被撞开.啊!原来是你用的这么多纸呀,我说怎么用的这么废.我惊问,难道你结小便就不用纸了吗?回答:我给你准备块小布,可以每天一洗!!!
回来讲给老友听,老友都笑的涕泪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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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3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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