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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蒙台梭利.童年的秘密 [打印本页]

作者: zhanghaibin    时间: 2007-11-21 13:52     标题: 蒙台梭利.童年的秘密

蒙台梭利.童年的秘密

Maria Montessori (意大利)

序言
玛利亚•蒙台梭利于1870年出生在意大利的安科那。她十二岁那年,父母为了让这个独生女受到更好的教育而搬到罗马。他们鼓励她将来作老师,这也是当时女子所能从事的唯一职业。然而,蒙台梭利却很早就有了妇女解放的思想,不肯轻易地接受社会所强制赋予她的角色。她最初对数学有兴趣,决心要当工程师,因此去就读专收男生的工科学校;后来如又喜欢上生物学,而改变主意想读医学院。我们无法查出她当时为了争取人学资格花费了多少工夫,只知道她最初被拒绝入学,但终于达成心愿。她每一年都得到奖学金,又靠当家教来赚取大部分的生活费用。由于她父亲反对她念医科,她不得不设法在经济上自给自足才能继续学业。
1896年,她成为罗马大学医学院的第一位女毕业生,并且在这所学校的精神病诊所处任职。她在工作中常去访视罗马各个心智障碍儿童收容所,并认为这些孩子可以藉特殊教育来加以矫治。于是她又前往伦敦与巴黎研究两位特殊教育大师伊搭(Jean
liard
)以及塞贡(Edouard
Segiiin
)的工作。
一段时间后,她将这些身心残缺者送到罗马去参加正常儿童的考试。当他们通过这些考试时,蒙台梭博士在看到了奇迹的同时,也看到了潜在于这个奇迹之下的.具有更重大更具深远意义的某种东西.那就是被忽视的儿童的秘密——未知的和未被释放出来的潜力的关键。如果所谓“身心残缺”儿童的水平能够接近于正常儿童的水平,那么,为什么正常儿童不能够产生更好的结果?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呢,于是在1907年.她在本序文首所提到的罗马的圣洛伦佐地区开办了第一所“儿童之家”,在报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蒙台梭利引起了人们的广泛注意,有赞成也有反对,有感兴趣也有持怀疑态度的。但是就在那些真正抱以真诚愿望想去了解它的人群当中,对蒙台梭利博士的工作对于当今人类到底具有什么样的价值.也仍然存在着大量的误解、迟疑,错觉与混乱。
    各类报刊。杂志和教育报告上常刊登一些有关蒙台梭利的不尽真实甚至是错误的介绍.这就是为什么《童年的秘密》一书再版的重要原因和意义。
    为了使人们能最大程度地理解蒙台梭利博士的工作,本书中包含着对下列问题的回答蒙台梭利博士试图傲什么,以及她试图让人们阅读的是什么。更为重要的是,这本书是在国际蒙台梭利协会的授权下再版的。这个版本的出版得到了这个组织的认可和赞助。这个组织是由玛利亚•蒙台梭利博士和马里奥•M•蒙台梭利先生在1929年创建的。在后者的指导下.这个组织现继续在世界上所有国家进行着玛利亚•蒙台梭利博士的工作并对那些希望这种工作不要由于缺乏标准,而导致失败与失误的人们提供帮助。
    就她的这项毕生工作而言.蒙台梭利博士决定以医学作为她的专业是极为重要的,因为这种医学训练形成了她的临床分析和科学观察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她的一生中为全世界儿童进行工作时,成为她使用的工具。这项工作并不始于学校,她也不关心所谓的“方法”领域。因为这在我们心目中意味着一种学校和教育体制。她多次强调.如果要理解她尽力想让人们看到的东西,就必须从“帮助生命”这个角度来进行思考。于是.如果我们从生命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而不是一所学校或一个班级,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到一种比仅仅研究某一种教育体系深刻得多和宽广得多的观点.这也正是她整个的工
作角度。

首先,我们应该认识到蒙台梭博士是为生命而工作,而不仅仅是为生活中的教育过程而工作。我们只有理解这一点.我们才能开始认识到什么是她对人类的真正贡献。如果我们研究生命,而不仅仅是研究某个班级中的某个儿童.那我们所面对的就决不是一个有待于接受教育的人,不是一个有待于被报道、评分、分等级.分类和贴标签的儿童,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遵循着一种发展模式的有机体。生命并非始于3岁或婴儿班.幼儿园或小学一年级的时期。生命始于受孕的那个时刻。那时那个如此微小的细胞我们虽无法用肉眼看到.但它已包含了人所具有的全部潜在能力。
    我们如何才能帮助这个细胞成熟呢,完全没有直接手段——我们不能加速它的发展,我们也不能改变器官的发展模式——这是胚胎发展的秘密。我们所能做的是通过间接手段,提供胚胎生长的必需晶以及尽可能地排除阻碍它最终成熟的障碍。9个月之后,这个婴儿诞生了。尽管其外在形式很难区别于动物的幼崽,但他具有人的潜在能力。就在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个目前还几乎无能为力的婴儿的组织结构中,隐藏着在他往后生活中可能实现的一切。
    儿童是永恒的。他存在于所有的时代.也将不断地诞生直至世界的末日。并没有史前时代儿童.中世纪儿童和现代儿童之分。事实上,只有所有时代和所有种族的儿童。他们是传统的继承者、历史的承受与开创者、文化的融合者以及通向和平之路的使
者。蒙台梭利说:“儿童的任务就是构造一个适应环境.适应他的时代、地区和文化的人。”如果我们将刚出生的婴儿和3岁的儿童进行比较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多么巨大的差异和多么剧烈的变化。这就是“童年的秘密”。蒙台梭博士所做的就是去认识在幼儿身上存在着这种变化的力量,而这一点似乎还未被认识到。她毕生致力于帮助儿童发展并使他的个体潜在能力能极大充分地得到实现。只有当蒙台梭利的原则和价值恰如其分地被掌握和理解,才能使蒙台梭博士的工作对当今儿童有所裨益。她所做的就是要发现一门人的科学.像所有的科学一样,它的学习方法基于一个“公式”。要正确地研究蒙台梭利的方法对当今儿童,无论是残疾的或贫困的儿童,还是正常的或富有的儿童,究竟是否有价值.有多大价值,只有在蒙台梭利的工作原则完整地被理解和接受的前提下才能够进行。国际蒙台梭利协会的全国和国际教育委员会的一项任务就是确保这种研究持续不断地进行,而且它的标准是正确的。
    遗憾的是.对于蒙台梭利的一些批评是建立在明显的误解和以讹传讹之上的。这些批评说蒙台梭利的方法是刻板而压抑主动性的,它只促进整洁、有秩序和自我控制;这种方法逼迫儿童在智力发展上走得太远;想像力没有得到发展,创造力没有表现的机会等等不一而足。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只要他在一所蒙台梭利学校的工作中,得到国际蒙台梭利协会所制定的标准的支持,就会认识到这些批评中的任何一个都远非属实。由于这种“方法”是基于生命科学之上的,它就不会是刻板的——这与其所确立的前提是自相矛盾的。
    一个儿童不管出生于什么国家,他都具有蒙台梭利博士所说的“有吸收力的心理”。这种有吸收力的心理不同于成人的心理。为什么当一个成年人静坐两年,他周围的人讲着一种他所不知的语言,但他经过一系列的摸索之后,就能完全地掌握这种语言,具有完善的发音,完全正确的语法和句法,带有本地人说话中所具有的音调和声调呢,然而这就是全世界两岁半的儿童正在做的事情。
    这种有吸收力的心理并不仅仅表现在对语言的吸收和重复上。它吸收所有有助于这个国家的文化和形成特定时空的本国人的所有东西。难道法国人学会做法国人。美国人学会做美国人.印度人学会做印度人是在他进入学校以后吗?文化。习俗.观念、理想、情操、情感、情绪,宗教的吸收都是在这有吸收力的心理时期,在儿童从出生到6岁这个时期形成的。很显然,在世界各地都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儿童的有吸收力的心理的原则是蒙台梭利工作中最重要性的一个原则.但同时也是遭受最严厉批评的一个原则。没有人会断言,允许一个儿童学习讲他自己的语言是有害的。因此,当儿童已经在从事这项惊人的智力练习,获得讲一种未知语言的能力时,允许他继续运用他的心理就不可能是有害的,这一点完全可以肯定。
    蒙台梭利班级中的儿童并没有被强行要求去达到某种智力成就。世界展现在他的面前,借助感官教具他得到了探索的钥匙,除非感官渠道发生障碍和不能使用.儿童的心理肯定已经留有印象.感官教具就是帮助儿童对这些印象进行分类和组织。心理分析家的躺椅不是儿童的终极之处.我们给儿童的是一个真实的而非虚拟和幻想的世界.因为他必将生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中。当一个人还不知道自我的含义的时候,他怎么可能通过小组游戏而懂得做一个母亲、父亲、宇宙飞行员或狗的含义呢?
    进一步来说,由于蒙台梭利方法是建立在对生命力的研究之上的,这是一种完美的创造力,正如所有的生命其实都是创造一样。儿童像所有其他鲜活的有机体一样要经过连贯的发展阶段。这种发展是受蒙台梭利博士所说的“敏感期”指导的。由于儿童是一种永恒的鲜活的有机体,这些敏感期在所有不同种族和不同文化的儿童身上得到体现。在任何一个敏感期里,儿童对获得某些知识和技能表现出一种无法满足的渴求。这种现象在世界各地的蒙台梭利学校里反复地表现出来。面对如此普遍的现象.难道我们有权利不去帮助儿童进行这种智力探索吗?正是这种智力的探索,构成了蒙台梭利学校所有创造性工作的支柱和结构。无需费力就能看到,一个儿童耐心地把有球状把手的圆柱体从黑色的木制圆洞里拿出来又放进去.如此不停反复,这就是被认为刻板使用蒙台梭利教具的例子之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允许儿童更自由地使用这套教具,可能就没有必要进行这种重复了。但免去了成人的命令和建议.这种练习的重复则是另一种现象:这种现象在世界各地的蒙台梭利学校里是司空见惯的。重复就是要获得理解,表现出注意力集中,显示出人的智慧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在1907年当儿童第一次表现出这种重复现象时;蒙台梭利博士就认可了这种现象.这也表明她对于人的力量有着多么充分的理解。从那以后,在世界如此众多的国家里都表现出了这种重复现象。
    在蒙台梭利班级中给予儿童的自由是一种人的自由.这是一种使得儿童能在温文尔雅的社交、内在的纪律和欢乐中成长的自由。这是人的天赋权利,是被允许发展基本才能的人的权利。来自世界各蒙台梭利学校的教师们也能提供这样的例子。当一位参观者正在教室里评论说这种方法就是纵容儿童为所欲为时,一个儿童对这位参观者说:“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们喜欢自己所做的事情。”
    有吸收力的心理与它的功能,儿童心理发展的敏感期,重复的重要性.需要一种适宜的环境,造成内在纪律的自由,注意力集中.工作中的快乐.社交的发展——蒙台梭利方法的这些原则已经被证实是普遍适用的。这是因为当这些原则被充分地理解并运用时.世界各地的儿童不断地表现出这种现象,尽管仍然存在着批评和误解,但蒙台梭利学校将持续不断地在世界不同的国家中被建立起来。
    这是因为这些原则不是运用到一个班级的JL童,而是运用到个人。“对每一个儿童来讲,这就存在着根据他自己的发展节奏和个人潜能持续发展的可能性。蒙台梭利学校所坚持韵原则是实际生活的练习。虽然要求每一个儿童都必须学会作为某种种族和文化的一个个体去起作用.但所提供的某些练习可根据每个国家和环境的不同而有所变化。由于班级里所有的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兴趣和潜能也就各不相同。不强迫任何一个儿童去仿效他人的兴趣。正因如此,在蒙台梭利学校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研究和扩展工作的机会。例如,一个两岁半的儿童,已经上过一堂立体几何图形课,第二天早餐时,他手中拿着一个鸡蛋,向大家宣布说这是一个椭圆形;一个对花冠产生兴趣的儿童,走进花园尽其可能地摘取各式各样的花冠,问老师他要怎样才能永远保存他们,由此导致了使这些花冠脱水的新活动;一个儿童上过一堂有关诺曼底人城堡的历史课后,在周末作远行考察,并且收罗摄影、绘画。明信片,以及能从学校和公共图书馆中找到的各个时代的建筑材料进行补充;一个儿童在上过一堂讲述英国降雨情况的课之后,说她自己已经发现在印度有一个地方一天的降雨量跟英国任何地方一年的降雨量一样多,并将对世界上最干燥与最湿润的地方进行一次研究;一个儿童列了一张词汇表,说她已经发现这些词汇同时兼有两种功能:既可作动词和又可作名词的功能。
    在知识的所有分支领域中都可发现类似这样的例子——当儿童处于一种会引起强烈的活动动机的环境中。这种教具材料对儿童来讲是一把打开无限主动性大门的钥匙。儿童的心理被避免强制性地用大量知识填塞一气。但儿童也不会在人的基本天赋的活动中以及人的智慧活动中受到限制。
    玛利亚•蒙台梭利博士借助于她对儿童的敏锐观察能力。借助于她对研究对象——鲜活的有机体的临床分析和科学方法,在为此而工作的数年里证明,为了能在人的形成这项任务中帮助儿童,我们必须从与那些自认为无所不知的人不同的角度来进行这项研究。蒙台梭利博士对我们指出。如果我们要帮助生命。我们首先就必须要研究它。研究生命。意味着我们并不试图教育它,相反我们还可以向它学习。我们向这鲜活的有机体——儿童以及它的需要和爱好学习,只有当我们了解儿童的需要时,我们才能开始学会如何满足他们。
    在本书第六章“精神的胚胎”中,蒙台梭利博士说:“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即儿童有他自己的一种积极的精神生活。这是人们所面临的最大向题之一。虽然在当时儿童不能够把它给表现出来,而且儿童还必须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期才能秘密地完善这种精神生活。”
    她深信:我们应该把儿童的这种神秘的力量当作某种神圣的东西。正是在这个创造性的时期。个人未来的个性被确定下来了,我们应该欢迎它的努力展现。这就是为什么必须科学地研究儿童的心理需要,以及为什么必须为这种需要准备一个适宜的环境。我们正处于一门科学的初创时期。但这门科学必然会进步。只要专心致志,在经过巨大的努力之后,我相信我们将能认识人的发展的秘密。
蒙台梭博士列举例子表明,儿童心理的展现使她一次又一次地惊叹不已。首先她看到儿童在两岁时就对那些成人毫不在意的细小事情表现出敏感。一个十五个月大的儿童惊奇地盯着地上一只匆匆爬过的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昆虫。一个儿童在一堆各式各样的图片中,只对在一幅图片的角落上的一辆毫不起眼的汽车感兴趣。尽管它画得很小简直就像一个点。蒙台梭博士把这称为“幼儿之谜”。儿童精神的表现形式自儿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以后就一直存在着,而并非是蒙台梭博士引起的。对于这种现象成人肯定看到过,听到过,但一直没有意识到。在蒙台梭博士给我们揭示“童年的秘密”的深刻含义和重要性之前。儿童心理发展的秘密一直为我们所不知。
蒙台梭博士准备了一个排除了发展障碍的环境。在此环境中儿童可以自由地表现自身的需要和爱好。她还想训练成年人跟她一起探索童年的秘密。在这种适宜的环境中。“始料未及的一些结果常常使我叹为观止,感到不可思议”。儿童选择的工作似乎总适合自己的精神需要,他们的秩序感。他们对惩罚或者奖励毫不在乎,他们理解并喜爱安静,他们的尊严感。自发的纪律、对书写和阅读的探索(那时蒙台梭利学校的扩展已使蒙台梭博士注意到这些特征是持久和永恒的现象),是“应成为教育的首要基础的自然规律”。
    童年的秘密就是生命本身的秘密——这种创造性的力量从受孕的那个时刻起就引导着人的机体。为了引导我们自己探索这种秘密我们必须把儿童看作是自身拥有秘密的人,这种秘密就是每一个人的潜在能力。为了释放这种潜能,了解这种秘密,进入生命奇迹的中心。我们必须摆脱成年人的那种所谓无所不知的心理角色,披上蒙台梭利所说的“谦逊的外衣”。只有到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为了了解“童年的秘密”,我们必须对这种生命及创造力的神秘做好思想准备——我们所面临的观念并不是我们的观念。所面临的力量并不是我们的力量,这种想像力远比我们所能想像的更为深远。如果我们能够用未被成年人偏见所影响的观点,摆脱先入为主的想法来看待儿童,我们就能够越来越充分地帮助儿童。达到使其自助的目的。
    但这并非意味着撒手不管,也并不意味着纵容。这也并不意味着消极地观察。如果我们能给予儿童的帮助是蒙台梭利博士的原则和实践中所内含的那种帮助。那我们就必须真正地理解成年人的任务。这种帮助并非是允许对正在发展的人的所有活动都放任自流——这种帮助是为了使儿童能自由地沿着正常人的发展道路前进。使人的生命机能变得优良和真实。这种帮助能了解儿童心理发展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阻碍,并最大限度地妥善地预防它;在理解了童年的秘密、生命的力量和机能以后。要进而帮助这种完美和优秀的人的形成,这种帮助决不会阻碍这种形成,决不会在需要时却不存在,但它也决不会过于自信和强制。
    惟有爱才是使成年人接近儿童和理解儿童的力量。爱和谦逊的美德将为我们揭开童年的秘密,并使我们理解蒙台梭利博士工作的所有内在意义和真正的含义。
导论  童年:一个社会问题
    近些年来,有关童年的问题已经引起社会极大的兴趣与关注。像其他许多的社会问题一样,这种兴趣和关注并非是由任何个人所引起的,但它像火山一样朝四面八方喷发出火焰。科学使婴儿死亡率降低,从而刺激了这场新的运动。其次,人们也逐渐认识到,儿童经常被单调乏味的功课搞得疲于应付。
    一项针对儿童所作的调查研究也表明,生活的不幸、心理疲劳、弓腰驼背、胸腔萎缩,导致儿童很容易成为结核菌的牺牲晶。
    到如今,经过几十年的研究之后,我们终于认识到儿童的生命被扭曲了。这是由赋予他们生命和提供营养晶的父母,以及他们周围的成年人社会所造成的。
    那么儿童是什么?对于那些更关心自己富有吸引力的工作的成年人来讲,儿童似乎成了永远惹麻烦的根源。在现代都市狭窄的地段上,众多的家庭挤作一团,在家庭里儿童缺乏真正的地位。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或在人群熙来攘往的人行道上,肯定也没有儿童游玩的天地。成年人都必须工作,如果没有工作,他们和他们的子女还将遭受更大的苦难。
    即使儿童生活在比较幸运的环境中,他们往往也被限制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由陌生人照管。他们不被允许进入父母的房间。没有一个感到被理解、可以进行他们自己的活动的地方。他们被要求必须保持安静,不许碰东西,因为没有一样东西是他们自己的,每样东西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全都是成年人的财产。结果对儿童来讲都是禁物。那么儿童拥有什么呢?一无所有。在不久以前,幼儿甚至还没有他们自己使用的小椅子。
    儿童会因为坐在地板上或长辈的家具上面而遭受责备。有些人会把他拎起来,把他抱在膝盖上。这就是仍然生活在成年人环境中的儿童的情况。他像一个乞丐一样期待一些东西,但并不能得到它。当他进入一个房间时,他立刻会被驱逐出去,他的地位就像一个被剥夺了家庭和公民权的人的地位一样。他被放逐到了社会的边缘,遭受责备和蔑视,以及任何成年人的惩罚。成年人把这视作他们理所当然的权利。
    出于某种心理偏见,成年人并不热衷于为他们的孩子准备一个适当而有益的环境。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社会有愧于儿童。虽然成年人为他们自己制定了一些法律,但没有为他们的儿女制定一些法律,结果使他们的儿女被排除在法律之外。儿童成为父母暴虐本能下的牺牲晶。本来,儿童被赋予新的活力进入这个世界,这种活力可以纠正前辈的错误,并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清新的空气。
    但是,近些年来,在漫长的许多世纪内甚至从人类产生时期以来一直对儿童的需要和命运表现得麻木不仁和无动于衷的人们,开始越来越注意到儿童了。这个巨大的进步是由于儿童卫生学而取得的。儿童卫生学使得大量婴儿免于在他们生命的初年就遭受夭折的命运。20世纪之初,当人们开始真正地关心儿童的健康时,终于从—个新的角度来看待儿童的生命了。以慈爱宽容为特征的新的现代教育原则被学校和家庭采纳了。
现在儿童受到了重视,除去这些由于科学的进步所产生的结果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运动,起因于人们敏感性的提高。在城市里,人们为儿童修建了花园,公园和广场也供他们作为游戏之用。修筑儿童剧院,并专门创办和出版了儿童类的书籍和刊物。他们有了适应于自身需要的户外活动和家具。随着社会意识的发展,人们做出了种种努力,去成立儿童团之类的组织,这些组织训练儿童,培养他们的自尊意识。政治家们也试图拥有儿童,以便使儿童成为他们自己的政治计划的驯服工具。不管我们是否愿意,现在对儿童的兴趣已经深深扎下了根,不管它是为着儿童切身利益的改善,或是把儿童当作达到某个深层目的的手段,现在儿童已成为他们所生活的社会的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而不仅仅只是节日里盛装漫步在街头的点缀。
诚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儿童地位的提高并不是通过个人的努力实现的,甚至也不是通过各种团体和组织上的协作。这应该归功于这样一个事实“儿童时代”已经出现,随之而来的结果对社会来讲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有必要评估这种新的发展对社会、国家以及整个人类的意义。它不是任何单一因素的产物,而是一种自然潮流和冲力在导致了一场伟大的社会变革之后的一种产物。它预言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而我们是那个已经过去的旧时代的最后残存者。在那个时代,人们只会忙于为成年人  自己创造一个安逸舒适的环境而丝毫没有顾及到儿童的需要。
而现在我们发现自己处于新时代的转折点,必须既为成年人也为儿童而工作。我们开始建立一新的政治秩序,它必须为它的国民提供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环境:一个是为了成年人,另一个则是完全为了儿童。
进一步组织已经发动起来的社会运动,或者协调各式各样代表儿童利益的私人团体,并不是我们当下所面临的任务。如果那样,我们只是作为联合起来的成年人来帮助儿童做些事情,并没有触及到问题的实质。
与此相反,童年的社会问题深深地渗透进我们的精神生活,唤起我们的意识,激发我们的行动。儿童并不是一个只能从外表观察的毫不相关的人。更确切一点来说,一个人的形成是从他的早期就开始了,童年构成了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儿童时代所过的那种生活是与成人后的幸福紧密相关的。儿童会承担我们所有的错误。那些因我们的错误而酿成的后果在儿童身上无法磨灭,我们会死去,但那些后果跟随儿童一生。对儿童的任何影响都会影响到人类,因为一个人的教育就是在他心灵的敏感期和秘密时期完成的。
真诚地热爱儿童,为儿童的利益付出孜孜不倦的努力将使我们获益匪浅,我们将由此发现人类的秘密,正如科学的调查研究能使我们洞察众多的自然奥秘一样。
也许可以把童年的社会问题比作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它的蓬勃生机吸引着我们,它的根茎深入在地下而无法轻动。如果我们顺势挖掘下去,搬走泥土,我们将看到它的根茎像迷宫一样向四面八方延伸着。
这些根茎是人的感觉迟钝的象征。我们必须去掉年深月久积淀而成的那些东西。因为它阻止我们真正地理解儿童,阻止我们直觉地认知儿童的心理世界。
成年人对儿女的麻木不仁,那种令人吃惊的粗暴和鲁莽,已成为根深蒂固的长久现象了。一个爱着儿童但又无意识地责罚了他们的成年人会给儿童留下一种内在的悲哀,这种悲哀其实是成年人自己错误的一种反映。
童年的社会问题使我们能正确地理解那些支配人的自然发展的规律。它使我们拥有一种新的自我意识,并使我们的社会生活有一种新的方向。
第一章  儿童时期
近年来,一种意识的普遍觉醒而不是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得在儿童的照料和教育方面取得了惊人的进展。这首先表现在,始于19世纪最后10年的对儿童健康的关怀已取得了进展;其次,人们清楚地看到了儿童个性的重要性。
而今在研究医学、哲学或任何一个社会学的分支,不考虑从儿童生活的研究中所取得的知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这些知识取自于儿童,但对人类所有问题的影响却深远得多。比如说,这远比胚胎学对理解生物和进化的每一个阶段所给予的帮助要重要得多。
儿童不仅仅是作为一种实物存在着,更是作为一种精神存在着。它能给人类的改善提供一个强有力的刺激。正是儿童的精神决定着人类进步的进程,它甚至也许还能引导人类迈人更高一种的文明形式。
瑞典诗人和作家艾伦•凯就曾预言,我们的世纪将是儿童的世纪。那些有耐心翻阅文献的人可以在国王维克多•伊曼纽尔三世(意大利国王,编译者注)的第一次演说中找到类似的说法。这个演说发表于1900年,恰好是20世纪的元年。他提到20世纪开始了一个新时期,并称之为“儿童的世纪”。
这些带有预言性质的表述,也许完美地折射出了19世纪最后10年的科学在人们的心灵中所产生的印象。那时人们终于不仅意识到传染病的侵袭对儿童所造成的死亡率通常是成年人的10倍,还意识到学校苛刻的纪律给儿童带来的痛苦。
但是,仍旧没有人能预言,儿童自身隐藏的一种具有蓬勃生机的秘密,它能揭开蒙住人心灵的纱布,一旦发现这种秘密,就能帮助成年人解决他们自己的个人和社会问题。正是这个东西奠定了新的儿童研究科学的基础,从而能极大地影响整个社会。
儿童与心理分析
心理分析开辟的研究领域,使我们能深入到潜意识的秘密之中,但依然尚未能解决实际生活中的紧迫问题。不过,心理分析能对我们在理解儿童神秘的生命所做出的贡献上有所帮助。
我们能说,心理分析已经突破了心理学曾经视为不可逾越的意识层,就好像人已经看到了曾被先人们视为世界的终极之处的海格立斯的石柱。
如果心理分析至今仍旧没有探索潜意识的海洋,那就很难解释清楚儿童的心理如何能使我们更深入地了解人的问题。
众所周知,心理分析最早是医学的一个分支,是治疗精神病的一种新技术。它作出了一项颇为使人类受益的发现潜意识具有支配人的行为的力量。心理分析通过深人到潜意识之中并对心理反应进行研究,使得具有极大重要性的神秘因素清楚地呈现出来,从而彻底地更新了旧有的观念。这种分析揭示了一个深广未知,然而又跟人的命运紧密相关的世界。但是心理学家并未成功地探究这个未知的世界,它最终未能越过这个石柱而冒险进入那片浩瀚  无垠的海洋。跟古代希腊人的一种偏见类似,那就是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局限于病理学的研究,而不是正常病例的研究。

19世纪,精神病学者查科特发现了潜意识。在一些特殊的严重精神病的病例中,可以看到潜意识的表现,就像可以看到向地壳喷射岩浆的火山内岩浆的翻腾一样。潜意识和个人意识状态之间奇妙的对照仅仅视为这种疾病的征兆。弗洛伊德进了一步。他运用精巧的技术,发明了一种能够深入到人的潜意识的方法。但他关心的几乎只是病理状态。有多少正常人会愿意忍受这种痛苦的心理分析测试呢,这不啻对心灵进行一次手术。正是从对精神病的治疗中,弗洛伊德推演出他的心理分析理论。因此,这种新的心理学很大程度上是在个人处理病例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弗洛伊德看到了大海,却未能探索它。他只是把它描绘成了一个能够掀起惊涛骇浪的海峡。
这就是为什么弗洛伊德的理论被认为是不完美的,并且他的精神病治疗技术并不令人十分满意,且总不能使病痊愈。也可以说社会传统、古代经验的积累对弗洛伊德的某些理论概括形成了障碍。很明显,为了要探索潜意识的巨大现实,单有临床分析技术和理论推演是不够的,还需其他更多的东西。
童年的秘密
在这片广阔的尚未被探索的潜意识领域里,科学的其他分支和不同的概念也正被运用。当我们试图通过儿童心灵对他身处的外部环境的反应来追踪儿童心灵的发展,并目睹使儿童心灵陷入巨大黑暗和扭曲的内在悲剧因素时,这一切都可能有助于我们从根源上来研究人。
精神病可能起源于婴儿期,这是心理分析最惊人的一个发现。从潜意识中所唤起的一些被遗忘的事情表明,儿童是尚未被认识到的痛苦遭遇的牺牲品。这个发现在使人印象深刻的同时使人心绪不宁。因为它与人们所普遍相信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儿童纯洁的心理状态所遭受的这些创伤是缓慢而持续的,人们从来没有认识到它们是成人精神病的潜在原因。儿童纯洁心理状态所遭受的创伤是由一个处于支配地位的成年人压抑儿童的自发活动造成的,通常跟对儿童影响最大的成年人,即儿童的母亲有关。
我们应该仔细地将心理分析的探究区分成两种层次。其中之一是比较肤浅的,它来自个体的天赋本能和他必须适应的环境条件之间的冲突。这是一种可以解决的冲突,因为把这些心灵不安宁的潜在原因上升到意识的层次并不困难。但还有另一种必须不时探索的更深的层次,即童年记忆的层次。在这一层次上并不是成年人跟他所处的社会环境的冲突,而是一个儿童跟他的母亲,或者从更普遍的角度来说,是一个儿童跟一个成年人的冲突。
这类冲突至今很少被心理分析所触及,尚未作相应的努力去解决。它们顶多被当作是病因。
如今人们认识到,治疗任何疾病,不管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都应考虑到一个人童年时所发生的事情。那些可以追溯到童年的疾病,通常都是最严重而难以治愈的。因为成年人生活的模式在他的早期就已被确定。虽然身体的疾病已经导致了特殊的医学分支的发展,比如说,胎儿护理和婴儿卫生,并且使得社会更多地注意到儿童的身体健康,但是,人们的心理疾病并没有产生类似的结果。人们并没有尝试去解决这些童年的冲突,虽然人们已经认识到,成年人严重的心理障碍,以及成年人在适应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方面,所遇到的困难皆源自于他的童年。
之所以如此,可能是由于心理分析使用的是探究潜意识的技术。虽然这种技术在成年人的病例方面取得了惊人的发现,但无法适用于儿童,因为事实证明那会是一种障碍。也就是说,不可能诱使一个儿童去回忆发生在童年时期的某些事情,因为他们还依然在那里,还处于童年的状态中。所以,在跟儿童打交道的过程中,更需要的是观察而不是探究。但是这种观察必须依据心理的角度来进行,目的在于发现儿童在跟成年人以及他的全部社会环境相处时,所遭受的冲突。很明显,这种方法会导致我们背离心理分析的理论和技术,而进入一个对儿童和他的社会环境进行观察的全新领域。
这种观察方法要求把握反映在儿童心灵中的人类生活现实,而并不包括探究不健全的心理疾病的艰难任务。实际上可以说,它包括了从出生起的整个人生。人类心灵的探索史还未被谱写出来,还没有一个人描述过儿童所遇到的障碍,以及他跟比他强大的、支配他的但并不理解他的成年人的冲突。还没有一个人描绘过儿童的尚未被认识到的创伤,以及他娇弱的心灵所遭受到的干扰,他无法达到大自然希望他达到的目标,以及一个自卑的人的潜意识的自我发展。
由于心理分析基本上关心的是疾病和治疗,因此,它对于观察儿童心理的发展无甚助益。从另一方面来说,对儿童心灵的研究能够帮助心理分析,因为这种研究处理的是正常和普遍范围的情况,目的在于预防会导致精神病的冲突,而这正是心理学分析所关心的问题。
由此形成了一个科学地探究儿童的新领域;它跟心理分析类似,但又不尽相同。它所关心的是正常的而不是病态的人,它力求帮助儿童的心理生活。它的目的在于促进我们对这种心理生活的了解,唤醒麻木的成年人意识,并使他们认识对儿童犯下的错误正是他们自己下意识的自我的产物。
第二章  
“压抑”这个词被弗洛伊德用来描述造成成年人心理紊乱的根源,其词义是极其明显的。
当一个儿童受到成年人的压抑时,他就不能发展生长。但“成年人”这个词是抽象的。事实上,一个儿童是跟社会相脱离的,如果说一个“成年人”影响他,就是指那位具体的、跟他接近的成年人。通常这个人是他的母亲,其次是父亲,然后是他的教师。
社会赋予成年人一个教育儿童并促使其发展的角色。但现在,当探究了人们的心灵最隐秘的深处之后,对过去被视为是儿童卫士和恩人的那些成年人提出了控告。不是母亲、父亲、教师,就是儿童的监护人,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成年人都成了被告,也就是整个对儿童幸福负有责任的社会都受到了审判。这惊人的如同上帝最后的审判那样神秘和令人敬畏的控告里,存在某种饱含启示性的东西:“你们对我交在你们手上的孩子做了什么?
显然对此的第一个反应是抗议和自我辩护:“我们竭尽所能地热爱自己的孩子并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己。”因此,两个冲突的概念是相互对立的。一个是意识的,一个来自潜意识。我们对这种熟悉的根深蒂固的辩护毫无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这种控告,而不是谁受到了控告。被控告方尽心竭力地照管和教育儿童,结果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迷宫般的困境之中。跟过去一样,他迷失于广阔的森林之中,没有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迷路的原因,即他的错误源于他自身。
所有那些敢于说代表儿童利益的人都应勇于对成年人提出这种控告,他们应该责无旁贷地持续地这样做下去。
于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这种控告并不谴责由于无意而犯下的蜡误。虽然这种错误总让人觉得丢脸,但它是无意识的错误。这样的控告使人进行自我认识,提高了人的道德境界。因为每一个真正的进步都来自于发现和利用未知的东西。
所以人们对自己错误的态度总是矛盾的。我们往往对有意识的错误感到愧疚或者是悲痛,但却被无意识的错误所迷惑,因为正是这种无意识的错误里面包含着一个秘密,它使人超越某个已知的和渴望的目标,最终使我们上升到更高的水平。这就是为什么中世纪的骑士为了个人荣誉而战的时候,他会跪在祭台前谦卑地承认:“我有罪。我首先宣布,这是由于我个人的过错。”《圣经》给我们提供了态度截然不同的惊人例子。比如,为什么在尼尼微,人群聚集在约拿的身边?为什么所有的人,从国王到平民,都渴望加入到以约拿为核心的队伍中呢?因为约拿告诉他们如果不改变信仰他们将成为罪人。又比如,浸礼教徒约翰怎样把人群叫到约旦河边的呢?他发现了什么富有魅力的称呼,从而非凡地把人们聚到一起呢?他称他们是“一群毒蛇”。
这的确是一种奇怪的精神现象:人们蜂拥而去听自己被人控告。进而他们又会聚在一起赞成控告他们的话,承认他们自己错了。尖锐而持续的控告把埋藏在人们潜意识中的东西带到了意识层。所有的精神发展就是获得意识,呈现过去在意识之外的东西。文明世界得以进步于这条发现的道路。
如今要用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来对待儿童并且把儿童从危及精神生活的冲突中解救出来,首先必须进行一次剧烈的变革。在此基础上,一切将随之而更改。这是一种必须在成年人当中进行的变革。的确,由于成年人声称为了儿童他可以竭尽所能,并且出于对儿童的爱,他已经牺牲了自己。他承认他遇到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因此,他必须求助于在他的意识和主观意志所能控制的认识之外的某些东西。
关于儿童还存有大量未知的东西。儿童心灵中总有某些未知的但又是必须了解的部分。我们必须以一种牺牲精神和满怀的激情去探究,就像那些远涉艰难之地、不辞辛苦的淘金者一样,去寻找隐藏在儿童心灵深处的那些未知因素。这就是所有的人,无论是什么国家、民族和社会地位的人必须共同做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将产生对人类道德进步所必不可少的要素。
成年人对于青少年儿童的不理解,导致了他们处于跟自己的不断冲突之中的结果。消除冲突的方法并不要求成年人获得某种新的知识或达到更高的文化水准。但他们必须找到一个不同的出发点。成年人必须从他自身发现仍阻碍他真正理解儿童的那种无意识的错误。如果不作此准备,没有采取与这种准备相应的态度,他就不可能进一步探究儿童。
对自身进行探究的行为并非如想像的那样困难。因为即使是无意的错误,也会引起悲哀与创伤。一提起药物,就使人感到迫切需要用来疗伤。一个手指关节脱位的人渴望使之复原,因为他知道只要不复原,疼痛就不会消失,他就无法使用他的手。同样,只要他认识到自己错了,他就会强烈地感到要使自己恢复正常,因为他已获得的知识会使他长期所承受的软弱和痛苦变得不堪忍受。正常秩序的建立使得一切都平稳地向前发展。我们只要认识到我们把太多的东西归属给了自己,只要相信我们实际上能够做我们曾以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我们就会渴望并能够认识到儿童的心灵具有跟我们自己的心灵截然不同的特性。在跟儿童交往的过程中,成年人会变得自私或者是自我。他们从自我的角度出发去看待和儿童心灵有关的东西,导致错误日积月累的结果。由于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观点,成年人往往把儿童看作是心灵空空如也,有待于他们尽力去填塞;把儿童看作是孤立无援的和无活力的某种东西,因此成年人将一切代劳;把儿童看作是缺乏精神指导的某种东西,需要不间断地给予指导。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说,成年人把自己看作是儿童的创造者,并从他们自己跟儿童的关系这一角度来判断儿童的好与坏。成年人以他自认一贯正确的模式使自己成为儿童善良或是邪恶的试金石,儿童必须依照此模式来塑造。儿童在任何一点上偏离子成年人的模式就被视为是一种罪恶,成年人会对此迅速加以纠正。
一个成年人如此行动,即使他确实是满怀着爱与牺牲精神来对待儿童的,他也仍然无意识地压抑了儿童个性的发展。
第三章  生物学的插曲
沃尔夫在发表有关生殖细胞分裂的发现时,向人们显示了活的生命是怎样发展和成长起来的。同时他也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关于内在力量如何趋向于一个既定目标的惊人例子。通过实验,他彻底摧毁了莱布尼兹和斯帕兰札尼等人的关于一个受精卵细胞已经含有成人的最终形式的生理学观点。那个时期的哲学家认为,受精卵细胞含有一个成比例缩小的人,虽然它并不完美。一旦它被置于一个适宜的环境之中,这个人最终就会从中生长出来。他们是从对植物种子的研究中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在植物种子的两个子叶间藏有一株有着叶子和根茎的幼小植物,如果把种子埋在土里,它将会生长和成熟起来。他们把这种看法搬到了动物和人的身上。
然而,沃尔夫在显微镜发明以后,观察到了活动的生命究竟是如何发展起来的。他首先从鸟的胚胎开始,发现它们起源于单个受精卵细胞。显微镜显示出这种细胞并非如人们想像的那样拥有成鸟的形式,它跟其他任何的细胞没有区别,有细胞核、细胞质和外层细胞膜。并且,每一个活的生命,无论植物还是动物,最终都从这基本的尚未显出差别的细胞中产生出来。在显微镜发明之前从种子中观察到的幼小植物实际上是一个胚胎,它是从果实中的原始生殖细胞中发展起来的,一旦它落到土壤里,它就会继续生长。
尽管这个生殖细胞跟其他细胞不同,它会根据一个预定的进程,经历一个迅速的分裂过程,但是这个原始细胞本身丝毫没有这进程的任何物质证据。虽然在这细胞内有极微小的物体——决定它的遗传特征的染色体。
在追溯一个动物胚胎的早期发展的过程中,我们看到这最初的细胞分裂成两个。接着,这两个细胞分裂成四个,这个过程一直继续到它们形成了一种中空的球体,这一阶段称为“桑椹期”。当这个球体继续朝内折叠发展,于是形成了另一个有着双层壁和张口朝外的球体,通称为“原肠胚”。经过一个细胞分裂和退化的持续过程,这个胚胎拥有了复杂的器官和肌肉。因此,没有任何可以看得见的设计方案,这个生殖细胞服从它自身所带有的内在的指令,就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他知道委托给他办理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书面文件的帮忙就实施和执行了,因为书面文件可能背离他主人的秘密指令。这个内在的进程只有从这些不知疲倦的细胞所完成的工作中才能看到。
所有哺乳类动物的胚胎,当然,也包括人的胚胎,最早出现的一种器官是一个小囊,它发展成心脏。这个心脏以固定的节奏搏动,其心搏是其母亲心搏的两倍。它提供必要的营养给正形成中的活的组织,并将一直不知疲倦的搏动。胚胎的发展是一个神秘而惊人的创造,它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因为它是秘密地和独立地完成的。这些细胞在那样多的转化中从不出错。有的变成软骨,有的变成神经,有的变成皮肤,它们都有自己的独立功能要发挥。然而,如此奇迹般的创造一直是小心地隐藏着的。大自然用神秘的材料把生长中的胚胎包裹起来,在适当的时候再独自把它们打开,让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到了世界上。
但是,这个诞生的新生命远不止是—个物质机体。它如同生殖细胞一样,在它自身也有预定的心理原则。它的机体将不仅仅通过各种器官发挥功能。它具有本能。但这只能在活的机体中才能找到而不是在单个的细胞中。新诞生的机体不管它可能属于什么物种,本身都有心理本能,正如每个受精卵细胞本身包含了整个有机体的进程一样,这将使它能适应环境。每一个活的生命,即使是最低等的昆虫也是如此。蜜蜂惊人的本能使它们能在复杂的环境中生活和工作,但这种本能无法在卵或幼虫中发现,只有成年的蜜蜂才具备。一只鸟只有在孵化出来之后才会有飞的本能,等等。
一个新的生命在诞生时,它自身所包含的神秘的主导本能,将是它的活动、特性和适应环境的源泉。一个动物所存在的外界环境并不仅仅给动物提供生存的手段,它也为每一种动物所具有的特性提供刺激。由此而使它能以自己的方式使世界保持普遍的协调和平衡。
每一种动物最适宜于它自身的环境。每一个物种都有它自己特殊的机体特征。这使它能对世界总的系统的完善作出自己的贡献。
一个动物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从它一出生就能看到。我们习惯于知道,这个动物将会安静,因为它是羔羊;那个动物将会很凶暴,因为它是狮子;这只昆虫将不停工作,因为它是蚂蚁;另一只昆虫除了吟唱之外无所事事,因为它是蝉。
跟这些动物一样,新生儿也有其物种所特有的心理潜力。那些认为人的丰富的心理生活远远高出其他的生物,以至只有人没有心理发展的过程的观点是荒谬的。跟动物的本能(它们的本能可以在自身的行为方式中立即看出来)不同,儿童的精神会深深地隐藏着,不立即表现出来,他并不受非理性生物中一样可以发现的那种预定本能的支配。这个事实恰恰表明,它具有比较广泛的活动自由。这种内在的自由就要求精心制作每个个体的特定部分,这是一种个人的、秘密的、同时又是困难的精心完成的作品。在儿童心灵中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秘密,随着心灵的发展,它逐渐展现出来。这种隐藏的秘密如同生殖细胞在发展中遵循某种模式一样,也只能在发展的过程中才能被发现。

这就是只有儿童才能揭示的对人来讲是自然的进程的原因。由于他的娇嫩与弱小,就像所有初生的生命一样,我们可以把大自然用某种材料来包裹胚胎体,比作儿童的精神生活所需要得到的保护和被需要用来作包围的一种环境。
第四章  新生儿
一个不相容的环境
婴儿在出生时未能进入一个自然环境,他进入的是一个已完全被人改造之后的环境。抛弃了自然的环境而造就一个与之相反的环境,使人类拥有了更安逸舒适的生活方式。

当这个新生的婴儿做出对他来说最困难的调节,从一种生活方式进入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人们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照管他们呢?一生中再也没有一个时期会经历像在出生时那样剧烈的冲突和挣扎,并承受由此所引起的痛苦。这个时期其实如此重要,值得认真地研究,但至今尚未有人对此做出过研究。

许多人相信我们的世界是十分关心新生儿的。然而是怎样关心的呢?
当婴儿刚出生时,所有的人关心的是他的母亲。关心的是不能让母亲受强光刺激和听到嘈杂的声音。她是受苦了,但这个来自无光亮无声响的地方的婴儿又怎样呢?他也需要安静和黑暗。他是在一个没有任何的袭击,没有丝毫的温度变化、和专为他的安宁而造的液态环境中长大的。一瞬间对他来说充满了陌生甚至是敌意的气氛改变了他那安静黑暗的家,他娇嫩柔弱的身体触到了粗糙的物体,他受到了粗心大意的成年人的粗暴对待。
大家确实不敢碰这个新生的婴儿,因为他是那么的柔弱,他们把他托付给有经验的人照管。通常这些人也并不胜任如此精细的工作。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将婴儿牢牢抱住,但这是不够的,婴儿必须被正确地怀抱。
通常在委托一名护士照顾生病或受伤的成年人之前,她要学会用正确的方法接触他们,在移动他们或是为他们扎绷带、敷药时不致引起过分的疼痛。
但是对新生儿就没有如此的照管。医生对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考虑:当他开始绝望地大哭时,人们只是满意地笑,并认为这是婴儿说话的方式,他的哭能清洗眼睛和扩充肺部。
出生以后,这个婴儿立即被穿上衣服。他被紧紧地包裹在了襁褓之中。这个在母亲的子宫里一直蜷曲着的幼小身体被拉直了,不得动弹,仿佛打上了石膏。实际上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衣服并非必需之物,即使在他最初的一个月里也是如此。事实上,在这方面已有一种缓慢的进展。紧裹的襁褓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轻薄的外衣。如果这个过程持续下去,婴儿的全部服装将完全消失。
婴儿其实应该如画中所展现的那样裸露着。由于儿童一直生活在母亲体内,他明显地需要保暖。但是这种温暖主要来自他周围的环境,而不是他的衣服。衣服实际上并不能提供保暖,它只是保存了体内原本的热量。在动物照管它们的幼崽的方式中,可以看到此类的例证。即使这些幼崽可能已覆盖了绒毛或是毛皮,它们的母亲仍然怀抱着它们,用身体温暖着它们。
没有必要再讲述诸如此类的对婴儿的不关心了。我敢说,如果是美国的父母,他们就会告诉我在美国他们是如何的关心婴儿。德国和英国的父母也会这样说的。我想我会惊讶于我未能了解的关于他们在照管婴儿方面取得的进展,正如我在其他许多国家的亲身经验中所知的。但我仍然坚持要说,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充分地认识到新生儿真正需要什么。
如果发现以前尚未发现的东西,做曾经被认为是无必要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进步的话,那我们必须承认,虽然我们已经为新生儿做了很多事情,但依然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我在这里需要提及的是,无论我们多么热爱儿童,从他来到我们中间的最初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出于本能的贪婪在提防着他。我们会紧张于我们所拥有的任何东西,即使它并没有任何内在的价值。从儿童出生之日起,“当心孩子!别让他弄脏东西。别让他招人讨厌。看住他!提防着点!”成人的心理就难免被这样的心理所支配。
我相信,一旦成人能够更好地理解儿童的话,他们就会找到更好的照管他们的方法。不应该仅仅使新生儿避免受到身体上的伤害,而且应该采取措施使新出生的婴儿能够在心理上适应他周围的环境。一系列的实验表明,需要采取这些措施的同时,父母也应该在照管新生儿方面受到指导。
家境富裕的小孩,父母会为他们提供华丽的摇篮,替小孩穿上有考究花边的服装。照此标准,如果鞭笞仍然流行的话,他们愿意用金子做鞭子的把手。这种奢侈表明,我们完全忽视了儿童的心理需要。家庭环境应给儿童带来幸福,但不是奢侈。对一个婴儿来说,最好的是有一个听不到喧哗声的、安宁祥和的、亮度和温度可以控制和调节的房间。
对儿童的照管是用来帮助儿童的,这要求相当多的实践和技能。新生儿依然是弱小的,和他的母亲一样,经历和逃脱了死亡的危险。我们看到他活了下来,下意识产生的欢乐和满足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解脱感,即危险已经过去了。有时候他可能呼吸困难而必须供氧,或可能止血机能受损导致皮下出血。但是绝不能把这个儿童与患病的成人混为一谈。新生儿的需要不同于病人的需要,而是一个迫切想使自己在身体和心理上适应一个陌生环境的人的需要。
我们对一个新生儿的态度不应该是一种怜悯,而应是出于对创造的神秘的崇敬。不应当使一个有精神的人一直被限制在我们固有的感知范围之内。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新生儿被放进地上的一桶水中。当他突然下沉时,这个新生儿张大了眼睛,伸出了小小的手臂和腿。似乎下沉令他大吃一惊。这是他第一次经历恐惧。
我们触摸和移动新生儿的方式,以及同时在我们身上所产生的那种细微的感情,使人想起牧师在祭台前的姿势。在寂静和黑暗之中,只有一丝柔和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牧师在这个环境里活动,他的手是纯洁的,他的动作是慎重的,这个神圣的场所洋溢着一种希望和崇高的感情。新生儿就应该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
如果把对新生儿的照料和对母亲的照料进行比较的话,尽可能设想像对儿童一样来对待母亲将会产生什么结果,那我们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要让母亲保持绝对安静,为此把新生儿抱走而只在喂奶时才抱回来,给新生儿按成年人的意愿用漂亮的衣服给打扮起来,这个过程使婴儿颇为不宁。所有这些相当于要一个刚分娩的母亲立即盛装前去参加一个宴会。
把儿童不停地从摇篮抱到肩上又放到母亲身旁,然后再抱走。有人为这种做法辩护,宣称儿童没有真正的苦乐意识,这简直是愚蠢。
但是对一个处于不省人事或危在旦夕的成年人进行照料,我们会怎样地悉心?通常认为婴儿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意识到需要充分地关心他的思想和感情。我们对待婴儿的方法实在是不合理。
儿童生命的第一个月中所遭受的困苦和压抑会影响他未来发展的整个进程。我们对人的生命的第一个时期尚未充分地进行探究,而且我们还远没有深刻地认识到它的重要性。如果我们能在儿童身上发现人的素质,我们也将能在儿童身上发现人类未来的幸福。
我们是太不了解正处于人的最艰难的危机阶段的新生儿了。当他来到我们之中,我们几乎不知道如何接待他,尽管他自身已携带一种力量,能创造一个比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更完美的世界。
圣约翰《福音书》的序中所说的那句话在某种意义上是适用于新生儿的“他在这世界中……然而这世界并不了解他。他成熟起来了,然而他自己却不接受他。”
第五章  天赋本能
哺乳动物在劳累的哺乳阶段被体贴照料它们后代的本能所支配。我们从一只普通的家猫身上能够看到这种关心的例子:它把刚出生的猫崽藏在黑暗的地方。它尽心留意它的后代,在它们变成美丽和活泼的小猫之前甚至不让人看到。
而野生动物对它们的后代甚至表现出比此更大的关心。当一只雌兽快要分娩的时候,她就会离开她所生活的群体,寻找一个单独的隐蔽场所。根据物种不同而异,母兽会在幼崽出生之后让它们与群体分离几个星期或者更长的时间。虽然这些幼崽通常天生具有充分发展的各种能力,能够站立和行走,但它们的母亲还是会精心照管,把它们和群体隔开。在这段时间里,母兽是其孩子的奶妈和帮手,直到它们获得更大的力量,能够自己适应新的环境。到那肘,她才把它们带到群体的成员当中去,让它们生活在跟他们有关的一个群体中去。
无论什么样的动物,它们的母性本能都是基本相同的。它们表现出来的照料后代的方式确实令人感动。而有些动物并不满足于寻找一个单独僻静的地方生产它们的后代,它们还千辛万苦地为后代准备一个能够安全隐蔽起来的场所。比如,雌狼会在树林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寻找一个山洞。如果找不到此类合适地点,她就会在地上掘一个坑或者在中空的树干里筑一个“穴”,她会从自己胸脯上拔下毛整齐地铺在那里。这样做不仅能给幼儿温暖和保护,而且也能方便地给幼崽喂奶。幼崽在初生阶段内的一段时间里眼睛都会是闭着的,耳朵也会听不见。在这早期阶段,所有母狼都会严防并击退任何企图接近幼崽的动物。
而家畜的这些母性本能时常会遭受破坏。母猪甚至会吞噬掉她自己产下的猪仔,但野母猪却是最温柔和最富于感情的母亲之一。动物园里被关在笼里的雌狮也会吃掉她的幼崽。这些情况表明,天赋的保护本能只有在不受人为的束缚时才能正常地发展。
哺乳动物的母性最能表明:当幼崽一接触到外界环境时,它们需要特殊的帮助。经过诞生的考验以及随之而来的它们的各种能力的复苏之后,是一段幼崽需要与群体分离和休息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时期过去之后,它们仍需要几个月的喂食和保护。
后代的身体需要还不是母兽惟一关心的问题,它还同时关心自己孩子的天赋本能的发展,关心作为同一物种的又一个体的形成。而这些只有在安静和光线昏暗的场所才能更加行之有效。当一匹小马驹的腿长得较有力时,它学会了识别和跟随它的母亲,外形更趋于接近它的母亲。但母马此时仍然不许任何别的动物接近它,直到它变成一头真正的小马。同样,一只母猫也不允许她的猫崽被人仔细察看,除非在它们睁开了眼睛,开始行走,总之是一只真正的小猫之后。
大自然明显以最大的关心注视着动物的发展。当母亲关心其后代身体需要的同时,还在努力唤醒她后代的潜在本能。
由此也可以这样说,人类除了对新生儿的身体健康给予精心的照料之外,同时也应该注重儿童的心理需要。
第六章  精神的胚胎
实体化
实体化是基督教最深的奥秘之一。“化为肉身并存在于我们当中。”每诞生一个婴儿,我们就会发现有某种与此秘密相类似的东西。一种寄存于肉体之中的精神也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
科学往往不考虑儿童的“实体化”,只把婴儿单纯地看作是一个器官和组织的混合物,一个活生生的统一的机体。而这恰恰是一种神秘。如此复杂的一个生物是如何产生的呢。
我们应该特别的对婴儿的精神生活表现出关心。如果从他出生起就有了这种生活,那么待到他长大成人的时候这种生活的变化将是多么巨大呀。如果我们把儿童的心理发展,而不是智力发展理解为“敦育”的真正含义的话,我们就可以说,正如现在普遍认为的,儿童的教育是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
我们可以从意识和潜意识活动之间的区别,发现儿童有精神生活的证据。不过,即使我们把自己局限于比较明确和基本的概念中,我们也必须承认,儿童内在的本能不仅对他身体的发展和营养,而且对他各种心理功能的发挥都在起作用。
这种作用与无理性的动物相比较就具有了物种的特性。就活动而言,儿童要比其他动物发展得慢。儿童诞生之初,这种能力几乎没有展现,即使他已经能运用他的感官对光、触摸、声音、影像等等有所反应。
婴儿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他娇弱而不能自助,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如此。他不能说话、无法站立、不断地要人留意。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惟一能发出的声响就是哭泣和叫喊而要人奔过去帮助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数月、一年甚至更长,他才能站立和行走。要更久的时间他才可以开口讲话。
如果我们把“实体化”这个词意理解为存在着的一种神秘力量,它能够给弱小无助的婴儿体内注入一种活力,使他生长、站立,说话,进而趋于完美,那么我们可以把儿童心理的和生理的发展说成是一种“实体化”。
令人奇怪的是,儿童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软弱无力,而其他幼小的哺乳类动物在出生后,几乎立刻或是短时间内就能站立、行走,寻找母亲、拥有自己的语言。虽然这种语言仍然仅仅是一种情感的表达而不完美:虽然这些动物发出的声音可能被听到,但事实上它们更倾向于保持沉默。没有经过太大的困难它们就迅速长大了。幼崽的机体已经具备将决定它以后行为的本能。我们已经知道幼虎是如何跳跃的,四肢尚还绵软的小山羊是怎样开始蹦跳的。所有刚出生的生物自身已有超越它的生理器官功能的本能。这种本能通过活动表现出来,比形体更稳定,更体现物种的特点。
动物的一切高于植物的功能的特征都可被描述成“心理特征”。既然在刚出生的所有动物身上都可以找到这种特征,为什么就不可以在儿童身上找到呢?
在某种理论上,把动物的本能解释成是物种过去的经验长期积累而成的结果;这种本能作为一种遗传被一直不断地传了下来。为什么人类接受其祖先的遗传如此缓慢呢?他们难道不总是直立行走、说话,并且希望为自己的后代能够提供些什么吗?有人认为,人在精神生活的丰富性上远高于其他一切生物,惟一不具有心理发展进程的生物就是人。坚持这种观点是愚蠢的。
肯定有某种真理隐藏在这种明显的矛盾背后。人并不准备像动物的本能那样展现它自己,人的精神能够深深地隐藏着。儿童不受固定的或是预先设定的主导本能的束缚,这个事实证明他生而自由。我们也许可以通过人们生产自己使用的各类物品来说明这一点。许多东西都是“批量生产的”,也就是它们在生产线上统一而且迅速地以相同的面目被生产出来。另一些则是手工制作出来的,它们被生产出来的速度很慢,而且各不相同。手工制作的物品的优点是:每一件作品都带有制作者的印迹与特性。比如一件刺绣表现了刺绣工精湛的技艺和巧妙的心思,而另一件陶瓷也许带有伟大艺术家天才的印记。
如果把这个比较扩大到生物的范围内的话,我们可以这样看待人和野兽之间的精神差异:动物就好比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物品,每一个个体都具有它那个物种所共有的特性。相反,人就像是手工艺晶,每个人都各不相同,都有着他自己创造性的精神,这使得他成为一件艺术晶。但是这需要大量艰辛的劳作与努力。在任何结果被展示和呈现出来之前,首先必须完成内在的工作,它不是单一、现成的复制品,而是全新的,积极的具有创造性的物品。当这个产品最终出现时,他就像是一个惊人的、不可思议的杰作,倾注了艺术家的全部思想感情和心血,并且在向公众展出之前它一直被秘藏在艺术家的秘室里。
一个人的个性形成是“实体化”的一项工作。儿童就像是一个谜。我们虽能知道他有着最丰富、惊人的潜力,但我们不知道他将发展为怎样的一个人。他的“实体化’必须得到他自己意志的帮助。
普通意义上称之为肉体的那种东西是‘任意肌’的复合体。如其所名,是由意志所驱动的。如果没有这些肌肉与人的精神生活紧密相关,意志将一无所成。没有运动力的生物体,即使是最低等的昆虫,尽管它也同样具有本能,但却不能运动。作为生命的最高形式,对于人来说,肌肉是如此繁复庞杂,以至于某个解剖学家说:一个学生对所有的肌肉至少必须仔细研究七遍,他才能开始熟悉它们。这些各种类型的肌肉一起工作,进行各种最复杂的活动。有些主动,有些被动,有时候它们共同工作,有时候又相互抗衡。
某种驱动力总是伴随着某种抑制井对这种抑制进行纠正。许多肌肉一起协调工作,完成复杂性的动作。例如,一个杂技演员或者是一个小提琴演奏家,每一个动作都要求无数的组成部分同时行动,每一个动作都发挥作用以达成完美。
但是,人类从不充分信任人体的本能,因为人类发展的主导本能是隐藏在儿童体内的个人能量。儿童的精神生命是独立于、优先于并激发所有外部活动的。
那种仅仅由于儿童不能站立,或者不能自然地协调他的活动就认为儿童  的肌肉软弱无力的看法是错误的。一个新生婴儿在移动他的四肢时表现了肌肉的力量。初生的婴儿像其他动物一样能完成吮吸和吞咽等这类复杂性的活动,它包含了大量的肌肉的协调动作。而在其他的活动中,儿童就不受主导本能的强制束缚。就儿童而言,这些东西并不占主导地位。肌肉在逐渐变得强壮的同时也在等待意志的命令来协调它们。儿童作为人类的一个个体在发  展,我们知道,最终他能站立、说话并且行走,而且表现出自己特有的、独立的个性。
对我们熟知的小动物长成以后会是什么样,我们都会有一个了然于胸的概念。羚羊的角将是轻快而敏捷的,大象的步态将是笨拙和沉重的,老虎将是凶猛异常的,而兔子将是怯弱的食草动物。
但是人能变成任何一个无法事先估量和预计的类型。儿童时期的幼弱状态其实是他那将来富有特色的个性的温床,现在的模糊声音某一天终将成为清晰的言语。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将会用什么语言。他将以最大的注意力观察他周围的人,模仿他所听到的声音,从音节到词汇,由此学会说话。在与环境的接触中,他运用自己的意志来发展自己的各种功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自己的创造者。
一直对儿童出生后的那种孤弱状态感兴趣的是哲学家,但一直到现在为止医生和教师都始终不甚感兴趣。儿童的这种状态只不过被认为是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一个事实而已,像其他许多潜藏在潜意识中的东西一样。
而实际上,这种态度会危及儿童的精神生命。这种态度使得人们不仅相信儿童的肌肉是不活动的,而且认为儿童本身也是软弱而迟钝的,没有自己的精神生活。
结果成年人错误地以为是通过他们的照料和帮助,儿童才得以奇妙地被激发。他们把这种帮助视为是一种职责,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儿童的塑造者和精神生活的建立者。他们设想通过自己的指导和建议发展儿童的智力、情感和意志。由此,他们从外部完成了这项创造性的工作。
成人常常借神灵之名,使自己成为儿童精神世界里的神,并致力于《创世纪》里的那句话:“我将要按照我的想像来创造人。”骄傲是人的首要罪恶,人想要替代上帝的念头正是使所有子孙后代痛苦的根源。
肯定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力量,使得儿童的个性关键在于他的自身,使得他有一种发展的进程和必须服从的规律。成人自以为是地横加阻挠这种力量的秘密发挥。从上古时代的人开始,由于他们干预这些自然规律,阻碍了儿童的天赋进程的实现,结果也妨碍了上帝对人的计划。
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即儿童有他自己的一种积极的精神生活。这是人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虽然在当时儿童不能够把它给表现出来,而且儿童还必须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期才能秘密地完善这种精神生活。
儿童,他就像是在漆黑地狱里的一个渴望光明的灵魂,它诞生,生长,缓慢而又实实在在地使一个行为迟钝的肉体变得生机勃勃,用意志的声音呼唤它。然而始终会存在一个有着惊人力量的巨大的人站在那里,等待着猛扑过去并摧垮它。
由于没有人等待着实体化,甚至于没有人知道实体化,所以无人对此做好相应的准备。相反,在实体化过程中出现了许多障碍。
处于实体化过程的儿童是一个精神胚胎,他需要有自己特殊的环境。正如处于胚胎期的人体需要母亲的子宫并在那里得以发育—样,精神的胚胎也需要一个相应的可以对它进行保护的环境。这种环境有着丰富的营养,洋溢着爱的温暖。这种环境里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是为了欢迎他而存在,不会伤害他。
如果成人最终能够认识到这一切时,他们将改变他们对儿童的态度。因为把儿童看作是一个实体化的精神生命,不仅激励我们而且更能赋予我们以新的责任。当我们看着这个倾注了我们巨大关怀的幼小身躯,不能不感谢造物主的神奇,正如罗马诗人乔维诺尔所说:“由衷的敬意应该献给儿童。”
儿童的实体化是一个神秘的过程,有关他创造性成就的剧本还有待于撰写。在不断地促使自我实现的过程中,尚无意识、感觉灵敏和不断变化的生命通过它的感官跟环境相接触,并通过它的肌肉深入到环境中去。没有一种生物体验过那种令人生厌的或并不存在的意愿,也不会感受到有责任给没有活力的官能下达命令,使它们积极和变得有秩序。
精神胚胎和他存在的环境之间存在着相互交换。通过环境,完成个人的塑造并臻完美。儿童跟他的环境达成某种妥协,结果必然导致他个性上的整合。
心灵的作用使这种缓慢和渐进的活动导致人不断地掌握各种工具。在此过程中,心灵必须时刻保持足够的警惕,维护它的统领权,使它不至于由于惰性而丧失活力、呆滞迟钝。心灵必须不断地命令,以使不受固定的本能支配的活动不致退化而处于混乱之中。要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就得努力增强它的活力,为精神实体化这项无止境的工作做出贡献。
因此,人的个性正如胚胎发展成婴儿的过程一样,是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形成的。
我们来看一下父母对他们子女生命形成的贡献吧。父亲提供了一个看不见的细胞,母亲除了提供了另一细胞外,还为这个受精的卵细胞提供了一个相应的生活环境,以便使它最终充分地发展成为一个小孩。那种说母亲和父亲创造了他们的孩子的说法,是不正确的。相反,我们应该说:“是儿童创造了成人。”
我们应该把儿童的这种神秘的力量视为一种神圣的东西,我们应该对他的尽力展现持欢迎态度。就是在这个创造性的时期,个人未来的个性被确立下来。
第七章  心理的发展
敏感期
对其外表进行任何探究之前,即使最幼小的婴儿的感知官能也会激发心理的发展。以说话为例,虽然这种发展是秘密进行的,但并不等于它没有发展。至于说到婴儿在心灵中已经拥有一种说话的官能,只是外部器官还不具备恰当表现的能力,那也是错的。儿童身上实际上存在着一种获取语言的倾向。此种说法适用于婴儿精神生活的各个层面。一个婴儿具有一种积极的潜在能力,一种创造的本能,依靠他的所处环境从而构筑起一个精神世界。
从这一点来讲,跟生长现象紧密相联的所谓“敏感期”的发现显得特别重要。
当我们讲到生长和发展时,我们的意思是指一个从外表能够观察得到的事实。只是最近才被探究而且仍未被完全理解的是生长的内部机制。现代科学提供给了我们获得这种知识的两种手段。其中之一是跟身体的生长相关的腺体和内分泌的研究。由于它对儿童的健康和照料极其重要,现已变得极为流行。另一个就是所谓“敏感期”的研究。它能导致对儿童心理发展的了解。
荷兰科学家德弗里斯在一些动物身上发现了这些敏感期。但是,在我们的学校里它被发现了:在儿童身上也能找到这些敏感期,并能运用于教学。
往往一个敏感期跟一种特殊的敏感性有关,生物是在其早期仍处于个体发育的过程中获得的这种敏感性。它是一种暂时的限于获得一种特殊品质的倾向,一旦这种品质或者说是特性被获得之后,这种特殊的敏感就消失了。一个活生生的动物体借助于短暂的刺激或潜力的帮助而获得了每一种特殊品质。因此,不能将生长归功于一种模糊的遗传预定倾向,而是应该归功于周期性的或短暂的本能的精心引导。这些本能通过对某种确定的活动提供刺激来进行引导,但这种活动可能跟同一物种的成年动物的活动大不相同。
德•弗里斯首先在昆虫身上注意到这些敏感期。昆虫的种种变化代表了发展的各个很容易观察到的阶段。他所举出的一个例子是普通蝴蝶的幼虫。我们知道这种幼虫生长速度很快,具有能毁灭植物的贪婪食欲。但德•弗里斯所研究的是幼虫还不能吞噬大叶子,只能进食树枝尖端嫩芽的最初诞生的那几天。
像一个好母亲一样,雌蝴蝶出于本能将卵产在树干跟树枝交接所形成的角落里,那是一个既安全又隐蔽的场所。当这些幼虫破壳而出时,是什么东西告诉幼虫它们所需要的食物嫩芽就在它们头顶上方的树梢上呢?是光线!幼虫对光非常敏感。光吸引它爬向那个最亮的地方,那正是有着嫩芽的地方。
一个惊人的事情是:一旦幼虫长大到能吃较粗的树叶时,它就失去了对光的敏感,它的这个敏感期过去了!这种本能消失了!它不再特别地被光线所吸引了。幼虫沿着不同的道路去寻找其他的生活手段和经验。它并不是变瞎了,只是变得对光线不再感兴趣了。同样的一只幼虫,曾经对吃如此贪婪,而今又迅速地表现了对斋戒的苦行僧的积极的敏感。在这严格的斋戒期间,它自己造成一具有如石棺般的外壳并“葬身其中”,如同死去一般。事实上,它在紧张地忙碌着,配备丁翅膀,期待着破蛹而出的那一刻,闪耀出美丽的光彩。
我们也知道,蜜蜂的幼虫都要经过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里,所有的雌幼虫都有成为蜂皇的可能,。但只有一只能被蜂群所选择。工蜂为她准备一种特殊的食品。被喂了这种极美的食物之后,这个被选中的雌幼虫就成了群蜂的蜂皇。如果工蜂挑选她时,她已经年岁较大,她的身体就不可能再发展成一只蜂皇,因为她已经不会再有贪婪的食欲。
通过这些例子可以使我们意识到儿童发展中的一个关键因素。儿童体内的勃勃生机使他产生惊人的举动。不能跟随这种生机,则意味着他的软弱和没有活力。成人对这些不同的状态没有直接的影响。但是,如果儿童不能根据他的敏感期所发出的一些指令行事,那么,一种自然征服的机会就永远地丧失了。儿童是真正在他心理发展期间做出了惊人的征服的,只是由于我们司空见惯了这样的奇迹,我们麻木于自己的熟视无睹。儿童是如何从一无所有到适应这个复杂的世界的呢?他们是如何辨别事物,并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没有教师而仅仅凭生活环境就毫不费力、轻松愉快地学会一门语言并掌握所有细节的呢?而一个已经成年的人却需要不断的帮助才能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学会一门令他感到沉闷而且乏味的语言,并且他永远不可能像一个儿童掌握自己的本族语一样去掌握这门新的语言。
儿童在他的敏感期里学会自我调节和掌握某些东西。就像一束光是从内部射出,或者像电池提供能量一样。正是这种敏感性,使儿童以一种特有的强烈程度接触外部世界。在这个时期,他们对一切都充满了活力与激情,很容易地学会每样事情,而且每一个成就的到来都使他们的能力更为增强。只有当这个目标达到以后,他们才会丧失了对此类目标的敏感,麻木和疲劳感就随之而来。
当一种精神的激情耗竭之后,另一种潋,隋又被燃起。在一种很稳定的节律中,儿童从一种征服的实现走向另一征服的实现,这是他全部的欢乐和幸福。正是在这种燃烧着而并没有浪费的纯洁的心灵火焰中,人的精神世界的创造性工作达到了完美。经过思维的过程、主观的努力和不倦的研究,智力的成果表现出来了。当这个敏感期消失之后,对工作的厌倦导致了麻木与迟钝。这就是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心理区别。儿童有一种特殊的内在的能量能使儿童以惊人的方式自然地征服对象,但如果儿童在他的敏感期里遇到障碍而不能工作,他的心理就会紊乱甚至变得乖戾。人们对儿童心理上的创伤仍然知之甚少,但可以说明的是,这些伤痕大多数是由成年人无意识地烙上去的。
到现在为止,我们并不怀疑这些特性的获得。而且,通过长期的经验我们注意到,当儿童生机勃勃的活动遭到外界的阻碍时,儿童会有强烈的反应,他会表现出悲哀。由于这种反应的原因不明,它们就被认为是一种无理取闹,是对我们试图要他们安静下来的一种反抗对实际上毫无共同之处的各种现象都加上了“任性”、“乱发脾气”、“胡思乱想”等罪名。我们把任何没有明显动机和目的的行为、任何固执或不可理喻的行为当作任性。我们也会注意到这种所谓的任性会更加恶化。这本身就表明,存在着一种继续产生影响的原因,对此,我们必须找到治疗的方法。
敏感期能把这些儿童的这种脾气清楚地表现出来。但是并非儿童的所有脾气都能弄清楚来龙去脉,因为这些冲突的背后原因各不相同。很多被视为任性的行为只是人们过去错误地对待儿童,并由此恶化而导致的不正常结果。跟敏感期本身一样短暂的是与内部冲突有关的各种“瞎想”,它对在敏感期里所获得的那些倾向并没有留下永久的印痕,但它们会对儿童的心理成熟产生不良影响,起阻挠作用。
儿童敏感期内的需要未得到满足的外部表现就是发脾气,这是对某种危险的警觉或是感觉到某些事情处置不当。只要有可能消除这种危险或是满足需要,这种现象就会随之消失。人们时常可以看到,儿童在经历了一种似乎是病态的激动不安状态之后突然平静下来。因此,我们必须寻找儿童每次任性背后的原因,因为这些是我们尚未知道的东西。一旦这些原因被找到,就能使我们深入到儿童心灵的那个幽深神秘的所在,并为我们理解儿童以及跟儿童和谐亲密地相处提供基础。
敏感期的分析
我们可以把对儿童实体化和敏感期的研究比作是一次探索性的手术,它能使我们看到促进儿童生长的各种器官的功能。我们由此得知,儿童心理的发展是受短暂的敏感性的引导,这种敏感性,其实就是与获得某种特殊品质相关的暂时性本能。它不是偶然发生的,也不是由外部刺激所引起的,虽然这发生在外部环境中,但环境本身主要是一种场所,而不是一个原因。如同物质环境为生物体的发展提供了食物和空气一样,外部环境只是提供心理发展所必需的媒介而已。
儿童不同的内在敏感性使他能从复杂的环境中选择适宜自己生长的东西,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内在的敏感性使得儿童对某些东西敏感,而又对某些东西无动于衷。当某种特殊的敏感在儿童身上被激起时,它就像一道光线照射到某处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使得那个被光线笼罩的地方成了他的整个世界。这并不仅仅是出于对某些情境或事物具有强烈欲望的原因。在儿童的内部,还具有一种能运用这些事物以利于自身发展的独特的潜力。正是在这  样的敏感期内他进行心理的调整,使自己能适应环境或行动日益精确,并且更加轻松地到处活动。
在儿童和他身处的环境之间这种敏感的关系上,可以找到解开这神圣的“一团乱麻’的方法,儿童心理发展的奇迹就包容在这乱麻团中。
可以把这奇妙的创造性活动,想像成是一系列来自潜意识的充满活力的冲动。当这些冲动跟环境相接触时,就产生了一种意识。最初的混乱逐步被区分清楚,最后达到能进行创造性活动的境界。
我们可以从儿童学习说话的例子上看到这一点。
当各种不同的声响杂乱地传进儿童的耳朵里时,某些富有魅力和吸引力的声音被突然而又清晰地听到了。这时尚未有推理能力的心灵听到了一种音乐,这种音乐充满了他的整个世界。这个儿童的神经纤维被充分地激发起有规律的震动,并在一种指令和命令下改变它们的震动方式。确切地说,并非是全部的神经纤维,而是那些还一直潜伏的和只有在一阵叫喊中才会震动的神经纤维。这是精神胚胎的生命的新时期开始的标志。这是一种对现在倾注全力的生活,它的未来前景仍是未知的。
随后儿童的耳朵能够慢慢地分辨出不同的声音,他的舌头产生新的力量开始活动起来,而不仅仅只是用来吮吸。似乎有某种不可抵抗的冲动,驱使他的舌头伸缩着,使他能够感知到喉咙、脸颊和嘴唇。他开始体验到舌头内在的震动,然而除了得到某种不可言喻的满足之外,井无任何目的。当他屈起四肢,握紧攀头,拾起头来转向说话人,并把跟睛紧紧盯住说话人的嘴,他已表现出他的满足。
这个儿童正在经历一个敏感期:一个神的指令正在使这种孤弱的状态消失,并用它的精神激发他。这个儿童内心世界里有一本爱的秘笈。这个伟大的事实在儿童心灵的秘密领域里展现出来,并有时完全吸引着儿童的心灵。
这些谦卑的沉默中激起的惊人活动不可能不留下高尚的品质,这些品质将伴随儿童的一生。
所有的一切都将悄悄地进行而丝毫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只要是儿童的环境能充分满足他的内在需要。例如,说话的技能是所有他要掌握的技能中最难的一种,儿童的这种敏感期也不被人注意和觉察,因为他被人们包围着,人们在不经意间通过说话为他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因素。惟一可以使我们了解儿童这种敏感期的是儿童的微笑,这是他对人们清晰地用简短的词语对他说话表示快乐。他能区别各种各样的声音。比如说教堂的钟声,还有当成人在傍晚时分对着儿童唱一支催眠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歌词的时候,我们就会看见儿童从不安分变得安静下来。就是在这种快乐之中,他离开了意识世界,进入了催眠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柔声低语地对儿童说话,从遥远的时代起,父母一到晚上就要到渴望听到歌曲或故事的儿女身边去。
这些是儿童具有创造的敏感性的正面证据。而其他的反面证据,则更为明显。当出现了某些阻止儿童内在功能发挥的障碍时,这些反面证据就变得尤其突出。儿童的敏感期可能在他的激烈反应中表现出来。我们可以把这看作是一种无意识的绝望,称之为发脾气。但实际上是因为内部的失调或者一种需要未得到满足而导致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紧张。心灵借此尽力要求保护自身或提出异议。
发脾气本身可以表现在焦虑的和无目的的活动上。它就像是发高烧,它突然袭击一个儿童,但并没有相应的病理上的原因。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通常的感冒发烧对于成人来说可能毫不重要,而儿童则会体温高得惊人,但是儿童的发烧可能来得快也去得快。同样的,由于儿童特殊的敏感性,在心理水平上,也会有一种强烈的焦虑不安,但并没有相应的外部原因。事实上,发脾气几乎从一出生就开始了,可以把它看作人类反常心理的表现,我们也必须把所有的心理紊乱称作功能性的疾病,如果把每一种功能性的失调都看作一种功能性疾病。其实儿童的第一次发脾气就是他心灵的第一次发病。
由于病理的状态比自然界的状态更明显,人们已经注意到这些坏脾气。它们是心理的一种故障和失调,而不是平静地提出问题和要求得到回答。最明显的是,它们不是自然的规律,它们甚至是违背自然规律的。然而,伴随着生命的创造性工作,或保护生命的活动所表现出的那些几乎感觉不到的外部征兆却没有人能够看到。创造力和保护本能都依然隐藏着。
在生物体上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人所制造的产品上。这些产品一旦制成就被置于玻璃柜中,虽然产品的制造厂远比产品本身更令人感觉妙趣无穷,但是工厂与大众之间却被隔绝。同样,人体内各种器官的奇妙活动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它们或注意到它们。甚至依靠这些器官而生活的人也没有意识到它们惊人的复杂性。自然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起作用,就如实现基督的博爱箴言:“别让你的左手知道你的右手在做什么。”各种力量在起作用时的协调平衡就称之为“健康”或“正常状态”。
我们已注意到各种疾病的所有细节,却忽视健康的奇迹。儿童的心理疾病已受到重视,然而对他们的正常心理功能的认识还处于朦胧之中,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并不罕见。当我们意识到心理功能的极尽微妙,它是在神秘的隐蔽处逐渐地完美的,那就更加容易理解了。
如果忽视儿童的环境而未能给他提供帮助,那么他的精神生命就将处于一种持续不断的危险之中。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儿童就像是人间的弃儿。他面临着各类危险,他必须为自己的心理发展而斗争,但是也极有可能在斗争中失败。而那些甚至还不知道正在起作用的是什么力量的成年人,就不会给儿童提供相应的帮助。精神生命的创造从表面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使成年人很少意识到正在发生的奇迹。
这种不了解儿童心理发展的状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我们必须从最初的时刻就帮助儿童。但是并不是塑造儿童,这些属于自然的任务。这种帮助在于灵敏地尊重儿童心理发展的外部表现,在于为儿童的生长提供他们所需的必要的手段,因为这些需要单靠儿童本身的努力是不可能得到和实现的。
如果这是个事实,如果健康儿童的秘密存在于某些隐藏的神秘力量之中,我们只能设想由于心理发展的缺陷与障碍导致的大量失调会使功能不正常或产生疾病。在我们还不知道婴儿健康的因素时,儿童死亡率高得惊人。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在生存下来的人当中,有许多人忍受着失明、佝偻、跛脚和瘫痪之苫,许多人身体残缺、器官萎缩,使得他们容易受到结核病、麻风病,淋巴结核等疾病的传染。
而我们同样没有确保儿童心理健康的计划。没有任何可以保护和维护儿童心理健康的东西存在于我们的环境当中。我们甚至忽视了那神秘的活动,正是这种神秘的活动激起了精神协调的愿望。失调导致上述大量残缺的出现,还有骄傲、贪婪和发怒等等。这些并非是耸人听闻或是语言的修辞手法或是比喻,而是儿童心理状态的可怕现实。最初的毫厘之差会导致以后生活中的最大偏离。也许一个人可以在并非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精神环境中成长和达到成熟,但是他就此不能生活在一个本应是他生存的乐园之中。
观察与实例
我们的心理学家一直企图从儿童那里引发出运动反应,这种运动反应是儿童对感官刺激的一种心理反应的表现。但此实验不能证明弱小婴儿的精神生活的存在。一种即使并不完美的精神生活,也必然先于任何随意运动而存在。
感觉提供给人的第一个刺激有如莱文用电影告诉我们的:一个儿童想要得到一样物体,他会探出整个身体去得到它。只是以后随着动作的逐步发展和协调,他才能分解各种动作,为得到所需要的物体,他只需要做出伸手的动作就可以了。
一个4个月大的儿童,他的眼睛会盯住一个说话人的嘴。通过看见这个婴儿的嘴在蠕动,特别是他的脑袋的那种固定姿势,我们知道这个儿童已经被这个人的声音吸引住了。到6个月的时候,儿童已能掌握一些独立的音节,但是在他能发这些音之前,他一直在注意地听着,秘密地激发着自己的发音器官。这表明他已有一条激发他的动作的心理原则。这种敏感性的存在只能从观察中得知而不能从实验中得知。早期阶段的心理实验由于耗竭儿童过多   的精力,只会对婴儿的精神生命的神秘工作带来损害。
对儿童心理生活的观察必须使用与法布尔观察昆虫相同的方法。当昆虫在它们的自然环境中忙碌地工作时,法布尔将自己隐藏起来,不去打扰它们。同样的,当儿童的感官意识开始积累外部世界的意识印象时,我们才开始观察儿童,因为只有在那时一个生命才在凭借它的环境而自然地发展。对于一个愿意帮助儿童的人来说,不必求助于复杂的观察或幻想式的解释。但是他一定要具备帮助儿童的愿望和一些有关儿童的常识。
一些明显的例子表明了这种观察的简单。由于儿童还不能站立,许多人认为他将总是伸平地躺着。儿童应该从他的环境中得到他的第一个感觉印象,但是因为婴儿不是身处于大自然的环境之中,他不可能从天上和地上得到这种印象。他凝视着天花板,通常这东西像床单一样洁白而单调。而且,他还应该有机会看那些能使他饥渴的心灵得到营养的东西:许多父母常想到需要用某种东西把儿童从单调的环境中吸引开来。结果,他们把一只球或其他一   些物品吊在半空中,让它在婴儿的眼前晃动。在努力吸收来自环境中的印象时,由于儿童不能转动他的头,他就用眼睛盯着那摆动的物品。这让儿童处于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和运动之中,因此他的努力是不自然的和有缺陷的。较好的办法是把儿童放在有点倾斜的平面上,这样他就可以看见他周围的整个环境。更好的办法是,把儿童放在花园里,他就能看到飞翔的小鸟和微风里摆动的幼苗。要在不同的时刻把儿童放在同一个地方,这样他就可以重复看到同样的东西,并学会如何识别这些东西以及它们相应的位置,学会如何区别有生命的东西和无生命的东西。
第八章  
儿童对秩序极端敏感的时期是一个很重要和神秘的时期。在儿童出生后第一年就出现这种敏感,并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儿童对外界秩序有一个敏感期,这也许对我们来讲是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因为通常认为儿童的本性是无秩序的。
儿童生活在一座城市里,生活在一个堆满种种物件的封闭的环境里,成年人由于对儿童的不了解而任意搬动和布置这些东西,此时的儿童还不能对成年人的这些动作形成一个判断,如果儿童就此过了对秩序的敏感期,那他所看到的这种紊乱就可能成为他发展的一个障碍,成为变态的一个原因。
照料儿童的成年人并不了解,婴儿的心灵是怎样一个神秘的深渊:儿童毫无理由的哭泣并拒绝所有安抚他的企图的次数有多少?这本身就是最充足的理由,足以使我们觉得他有些秘密的需要必须得到满足。
即使是在他出生的头一个月里,儿童对于秩序的敏感就可以感觉到。儿童看到一些东西正好处于恰当位置时的兴奋,从中可以看出儿童对秩序敏感性的积极表现。那些受过专门训练并能遵照我们原则进行观察的人就可以很容易地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可以举一个保姆的例子。这个保姆发现她所照看的那个女婴对白卵石粘成的古式灰墙非常感兴趣,虽然这个女婴只有5个月,而且她父母所居住的别墅里遍地都是美丽的花朵,但这位保姆每天都要把她推到那面墙面前,显然这似乎可以给这个儿童更持久的快乐。
但是,另一方面,这种敏感期的存在也许更清楚地表现在儿童所遇到的障碍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儿童发脾气很可能都是由于这种敏感性。比如,在这个例子中出现的主人公是一个6个月大的小女孩。一天,她看到一位妇女到了她所在的——间房间里。这位妇女把她的阳伞放在了桌子上,这位小女孩开始不安起来。在对这把阳伞凝视良久之后她开始哭泣起来。这位妇女以为她要那把伞,于是拿起来并递给她,但是小女孩推开它并且开始尖叫。这位妇女尽力地安慰她,但是毫无用处。怎么办呢?这位小女孩富有洞察力的母亲突然把那把伞拿起来放到隔壁的房间里,这个小女孩这才安静下来了。使她不安的原因是伞放在桌子上,一件东西放错了地方,这严重地打乱了小女孩关于一些东西应该如何安放的记忆模式。
还有一个关于一个稍大点的孩子的例子。一回我和一些旅行者一起穿过那不勒斯的新隧道,其中一位年轻的妇女领着一个大约1岁半的小孩。这孩子太小了,对他来说,这是条漫长而疲劳的旅程。隔了一段时间,孩子累了,他母亲把他抱在手上,但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劳累使得她热起来,她停下来,脱掉丁外衣并把她搭在手上,然后再次抱起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开始哭了,而且愈来愈大声。他的母亲试图使她安静下来,但是无济于事。疲累使她不知所措。旁边的人也替她感到忧虑,很自然地给她一些帮助,这个小孩从一个手臂转到另一个手臂,并且他们开始说一些称赞和鼓励他的话,但这只是使得情况更糟。很明显,这时他已经变得狂暴,并且似乎到了绝望的境地。
这里,引导原则参与其中并将起到支配这个孩子的作用。当时,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他正处于剧烈的反应之中。由于我相信这种反应在儿童的内在敏感方面具有一种心理学的基础,我决定去尝试一下。我走到那位母亲的旁边说:“要我帮你穿上外衣吗”?她惊讶地看着我,因为她依然很热,她有些糊涂,但她听从了我的要求。这个小孩立即平静了下来,当他的眼泪和不安消失后,他喃喃地说:“衣服……肩膀……’意思是“你的衣服在你的身上了”。是的,母亲应该把衣服穿在身上,这表示“你终于明白我了”。他笑着向他的母亲伸出了手臂。我们接下来毫不费力地穿过了整个隧道。衣服是用来穿在身上,而不应该像一块布似地搭在手臂上。这个小孩在他母亲身上看到的这种无秩序是引起他体内恼人的冲突的原因。
我还曾目睹过一个家庭的场面也相当有意思。一位妇女感到有点不舒服,就躺在躺椅上,背下垫着两只枕头。她那个年仅20个月大的小女孩走到她跟前要求她讲一则故事。母亲虽然有点不舒服,但她怎么忍心拒绝孩子的要求呢,就开始讲一则小故事,这个小孩听得很认真。但是她母亲病得很重,不能再讲下去。她不得不要求女佣把她扶到隔壁房间去睡觉。被留在躺椅旁的这个小姑娘开始哭了起来。这似乎很明显,她是为她母亲的病痛而哭泣,她周围的那些人尽力安抚她。当女佣把枕头从躺椅上拿起来送到卧室时,这个小女孩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不,不是垫子……’她似乎想说;”至少留一些东西在这里。”
把小女孩带到母亲身边,用软言细语哄着她,并且她的母亲忍着病痛又开始接着给她讲刚才的那个故事,可是这一切不能阻止那个小女孩的哭泣,她说:“妈妈,椅子。”她似乎在告诉她的母亲她应该回到那把椅子上。这个女孩不再对故事感兴趣。母亲和枕头都改变了位置,故事起始于一个房间然后被中断,又继续在另一个房间。这些都在小女孩的心里起子戏剧性的冲突。
这些例子说明了这种本能的强烈性。也许人们会对它的过分早熟感到惊讶。一个两岁的孩子对于秩序的需要是用一种平静的方式表现出来的。这时,这种需要成为一条活动原则,并提供了在我们学校里可观察到的最有趣的现象之一。当一件物品被放在一个不恰当的位置上时,是儿童发现了它并将其放于原处的。这个年龄的儿童往往会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上的不协调,而成年人和更大一点的儿童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比如说,假若一块肥皂被放在脸盆架上而没有放在肥皂盒里,假若一只椅子被放在不恰当的地方,一个两岁的儿童会突然注意到这个情况,并使其物归原处。
某些东西位置的零乱被儿童看到,这似乎是一种刺激,也是让儿童活动起来的一个信号。但是毫无疑问,除此而外,它没有更多的意义。秩序是生命本能里的一种需要,当它得到满足时,就产生了真正的快乐。实际上,在我们的学校里,甚至那些年龄大一点的儿童,那些34岁的儿童在做完练习之后,会把那些东西放回到过去惯于安置的那个地方,这是他们所执行的一个最高兴和自发的任务。秩序感在于认识到每样物品在它的环境中所处的位  置,记住每件东西所放的位置,这意味着一个人的适应环境,在所有细节上都能支配它。心灵的适宜环境就是如此:一个人闭着眼到处走动,但是闭着眼就能拿到他所想要的任何东西。若要有快乐平静的心境,这样的环境是不可少的。
很显然的是儿童对于秩序的热爱不同于成年人对于秩序的热爱。秩序给成人某种外在的快乐。但是对幼儿来讲就完全不同了。它好像动物漫步的大地,或是鱼儿嬉戏的水底。在儿童出生后的第二年,他们就要从他们以后必须适应的环境中得到适应的原则。由于儿童是由他身处的环境形成的,他需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些模糊的建设性的公式,他需要精细和明确的引导。
秩序能产生一种自然的快乐,这可以从幼小的儿童所做的游戏中看出来。我们吃惊于这类游戏的缺乏逻辑。它们所能提供的惟一乐趣是在适宜的地方找到一些物品。在作进一步的简述之前,我应该提一下日内瓦的皮亚杰教授对自己的孩子所作的一项实验。他将一件物品藏在椅垫之下,然后把他的孩子打发出这个房间,又重新将所藏物品拿出放在另一张椅子的椅垫之下,他指望孩子在第一张椅垫之下找不到物品后会到第二张椅垫下面去找。但是当这个孩子回到这个房间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掀开他离开前看到藏有物品的那个椅垫,然后用他自己还不完整的表达方式说:“没了。”他并没有努力到其他的地方去找这个东西。接着,皮亚杰教授重复这项试验,他让这孩子看着他把物件放在第一张椅垫下然后又看着他放在了另一个椅垫下,再让孩子找。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找了一遍,又说:“没了。”皮亚杰教授这时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儿子有点傻。他不耐烦地掀起第二张椅垫说“你没有看到我把东西放在这里吗?”这小孩子回答说:“我看到的,”然后指着最初的那把椅子说:“它应该在那儿的。”
儿童感兴趣的并不在于找到物品,而在于在它应该在的地方找到它。很明显,他认为不理解这个游戏的是教授而不是他自己。如果不把东西放在适当的地方,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伙伴们看着他躲藏在里面之后就一起走了出去。然后他们再回来掀桌布,当他们发现他们的同伴在桌子下面时,高兴地嚷了一声。这种游戏重复了—遍又—遍。不断地有人说:“现在,我来藏。”然后爬到那张桌子底下。另一回,我看到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和一个较小的幼儿玩捉迷藏。那个幼儿躲藏在一件家具后面,那几个大一点的儿童进来,装着没有看到他,找遍了屋里所有其他的地方,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把那个幼儿哄得更开心。但是,那个幼儿突然叫起来:“我在这儿。”他的语调明显意味着:“你们怎么居然看不见我在这里呢?
有一天我参加了他们的游戏。我看到一群幼儿高兴地拍着手叫嚷,因为他们找到了躲在门背后的伙伴。他们走到我跟前说:“跟我们一起玩吧,你来藏。”我接受了邀请,他们都老实地奔出了房间,他们似乎并不想看见我躲藏的位置。我并没有藏在门背后,而是躲藏在了一只柜子的后面。幼儿们回来了,一起走到门背后来找我。我等了一会儿,最后看到他们不再找我了,我只好走出了躲藏的地方。那些孩子们困惑而又伤心地问我:“为什么你不跟我们玩?为什么你不躲起来?
如果游戏的目的只是快乐(而事实上,儿童对于这种荒唐游戏一直是乐此不疲),那就必须承认,在儿童生命中的某一个时期的快乐就在于在适当的场所找到物品。在他们的理解里,“躲藏”其实是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放置或是找到某些东西,正如他们对自己所说的:“你们看不到它,但是我知道它在哪里,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它。”
所有这些都表明自然已经赋予儿童对于秩序的敏感性。这是一种内部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对于物体本身而是区别各种物体之间的关系。由此形成了一个整体环境,在这环境中各个部分相互依存。当一个人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之后,他就能指导自己的活动达到特定的目的。这样的环境为一种完整的生活提供基础。如果累积的各类印象不是按照某种秩序整理安排,那有什么用处呢?这就像有了家具但是没有放置它们的房间。一个认识各种物体但是不了解它们相互关系的人,就像一个生活在混乱状态中的人不能摆脱这个困境一样。人们正是在童年的生活过程当中,学会在生活的道路上引导自己。自然在人的敏感期所给予的第一个刺激是与秩序相关,就好像一位教师通过给学生一张教室平面图,给他们第一个有关地理学的概念一样。人的智力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建立于儿童在敏感期所打下的基础。
内部秩序
儿童具有两种秩序感。一种是外部的,这种秩序感从属于儿童对他自身与身处的环境的关系的感知。另一个内部的,使儿童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同部分和它们的相对位置。这种敏感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内部定向”。
实验心理学家一直在研究内部定向。他们认为有一种肌觉,使每个人能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同部分所在的不同位置。这要求有一种特殊的记忆,称作“肌肉记忆”。
这种解释完全是刻板的。它是基于有意识支配活动的经验之上的。比如说它主张,如果一个人移动他的手拿到了某种东西,这个动作就被感知了,固定在记忆中,因而可以再现。由于一个人已经有了理性的和随意的经验,因此,他可以选择移动他的左、右手臂,朝着某一个方向运动。
但是儿童自身表明,远在他能自由地到处走动和具有这些经验之前,他已经历了跟身体的各种姿势有关的高度发展的敏感期。换言之,自然已经提供给了儿童一种跟他的身体的各种动作和方位有关的特殊敏感性。
旧有的理论是建立在神经系统的机制基础上的。然而,敏感期又是跟心理活动有关的。它们是洞察和冲动的力量,为意识打下了基础。它们是一种自发能量,而且正在产生一些原则,这些原则构成了心理发展的基础。因此,自然为现实的发展提供了潜在的可能性和被意识到的经验。当环境阻挠这种创造性的发展时,儿童变得极端焦躁不安。这个反面的证据,证实了这种敏感期的存在和它的敏锐性。这种脾气可能呈现为一种疾病的症状。只要这种有害的情况持续下去,就可能抵制所有治愈的可能。
然而一旦障碍排除,脾气和疾病也就随之消失,这更明显地表明了产生这种症状的原因。
我们从一位必须短时间离职的英国保姆的经历中,可以发现这方面的有趣例子。她找到了一位能干的替代者,但是这位替代者在给她所照料的小孩洗澡时碰到了很大的挫折。无论何时,只要给他洗澡他就变得不安和绝望。他的反应不只眼泪,他躲避试图给他洗澡的保姆并且推开她要逃跑。这位保姆竭尽所能地亲近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小孩渐渐地厌恶她。当从前的保姆回来时,这个孩子恢复了平静,很明显地又喜欢洗澡了。这位保姆曾在我们的一所学校里受过训练,能够洞察儿童的厌恶心理,开始耐心地解释儿童的这种不完整的语言。
她发现两件事:这个小孩已经把第二个保姆当作是坏人,但是为什么呢?因为她是用相反的动作给儿童洗澡的。于是,这两位保姆比较了她们给儿童洗澡的方式,并发现其中的差异:第一个保姆是右手靠近他的头,左手靠近他的脚,第二个保姆恰好是反过来的。
另一个我可以回忆起来的例子则更为严重,它有着一种尚未确诊的疾病的所有症兆。我碰巧身处其中,虽然我并不是以医生的身份介入,但是我仍然能够给予帮助。这个例子的主人公1岁半不到,他的父母刚完成了一次漫长的旅游,根据他们的观点,这个孩子太年幼以致不能忍受这次旅行的疲劳。然而他们也强调旅途中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他们每天晚上睡在最好的旅馆里,那里有供小孩睡觉的有栏杆的小床,还特别为孩子准备了食物。而现在他们住在一个宽敞的有家具的公寓房间里,由于没有专门的那种带栏杆的婴儿床,这个小孩子和他的母亲睡在一张大床上。他的疾病的最初的症状是失眠和反胃,一到晚上必须把他抱在怀里。他的哭声是由于胃痛的缘故,请来儿科医生检查这个小孩,给这个小孩提供了特殊的饮食、日光浴,散步以及进行了其他的医治,但是这些措施无济于事,夜晚成了全家人的痛苦。这个小孩最后惊厥起来,可怜他抽搐着在床上打滚,这种情况一天要发生好几次。 于是,他父母预约了一位著名的儿科专家,我也参与了。这个小孩看上去挺好,据他父母讲,在很长的旅途中他一直很健康,很可能他的失调有着某种精神的因素。
当我看到这个小孩躺在床上忍受着病痛发作的样子时我得到了一种启发。我拿了两只小枕头,把它们平行铺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着栏杆的小床一样。然后,我把床单和毯子覆盖上去,没有说一句话,把这张临时凑成的儿童床紧靠在小孩所睡的床边。这小家伙看着它,停止了哭叫,滚着滚着,滚到这张床的边沿,然后睡在里面,并说:卡玛,卡玛,卡玛!他用这个词来表示摇篮,并立即睡着了。他的病再也没有发作过。
很明显,睡在大床上的这个小孩失去了从儿童小床上所能感觉到的栏杆的保护和支撑感。这种感觉的丧失导致了失调和痛苦的内在冲突,似乎是不可治愈的。他的反应说明了敏感期的力量,在敏感期里自然处于创造的过程之中。
儿童并没有和我们相同的秩序感。经验使得我们麻木不仁。但儿童是贫乏的,正处于获得感知印象的过程之中。他始于一无所有,感受到创造的疲劳。而走出了这个过程的我们就像一个靠艰苦劳动白手起家的人的儿子,我们不理解他所受的劳苦和艰辛。我们由于已取得的社会地位而变得冷淡和麻木。如果我们能使自己适应于这个世界的话,那是因为儿童给了我们适应世界的工具,如果说我们能意识到自我的话,那是因为儿童使这种意识成为可能。
我们运用的是儿童给我们的理性,儿童的经过训练的意志,以及他为我们而激发起来的肌肉。我们之所以富有,那是因为我们是儿童的后嗣,儿童始于一无所有,必须做出极大的努力,为我们提供了未来生活的基础。从一无所有到他未来生活的第一源泉,儿童是如此接近为活动而活动这个生命之泉。这是一种创造的方式,对于这种创造的方式我们既不了解也无记忆。
第九章  
儿童向我们证实,智力并不像机械心理学家的理论中所主张的那样是从外部缓慢发展而来。这些机械心理学家仍然对教育的理论和实践产生着很大的影响。根据他们的认识论,我们从外部物体所得到的印象似乎是敲响了我们感官的大门并且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然后,这些印象定居在心理区域里,通过相互间的逐渐联合,有组织地构成了智力。
古人说:“没有一样属于智力的东西最初不是源于感觉的”,这句话可以适用于这个过程。首先假设儿童在心理上是被动的,听凭环境的摆布。由此推论,他是完全受成年人控制的。一个相似的概念是,儿童不仅在智力上是处于被动位置,而且他就像是一只空瓶,有待于填塞和塑造的物体。
我们的经验使得我们重视儿童身处的环境对儿章智力发展的重要性。众所周知,我们的教育体系是如此尊重儿童的一半,并使它成为教学的中心。在尊重儿童的感知上,我们比之其他的教育体系也显得更高、更合理。但是在我们的思想和那些认为儿童仅仅是一个被动的人的旧观点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我们强调的是儿童内在的敏感性。儿童有一个几乎能够持续到5岁的敏感期,使得他能以真正惊人的方式从环境中吸收印象。儿童是一个积极的观察者,通过感官吸收印象并不意味着他像镜子一样容纳它们。一个真正的观察者是根据一种内在的冲动,一种感觉或特殊的兴趣而行动的,然后有选择地挑选印象。詹姆士在谈到从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物体的整个面貌时,曾阐述了这一思想,每个人只看到了一个物体的一部分,即他是根据自己的情感和兴趣来看它的。所以,同一物体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描述着。詹姆士自己的例子出色地说明了这种现象。他这样写道:“如果你对一种衣服的样式感到满意,你就会开始注意其他人的这种衣服。这样,就有丧命于车轮之下的危险。”
可能有人要问,是何种特殊兴趣使得儿童在众多的印象当中选择了其中的某种印象。很显然,不可能存在外部的刺激来引发詹姆士所举的例子中的意识流。儿童于一无所有中向前发展,这属于儿童的理性,敏感期是围绕着这种理性的。这种理性的过程是自然界的和创造性的,像一个生命体缓慢地发展,依靠从环境中所获得的印象来获得力量。
儿童吸收他的最初的印象来扶助理性,理性提供了最初的动力的能量,各种印象被整理排列起来服务于理性。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儿童对这种印象如饥似渴地到了简直贪得无厌的地步。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儿童会被光、色彩和声音强烈地吸引住,并因此而愉悦不止。但我们要强调指出,就这个理性的过程是一种自发的运动而言,它是一种内部的现象,尽管它刚刚才开始。很显然,儿童的精神状态值得我们尊重和给予帮助。儿童从一无所有开始发展他所特有的品质,即理性。甚至在他能用他的小脚走路之前,他已经开始沿着这条路前进了。
实例是最能说明问题的,胜过无数言语的解释。我忆起一个特别动人的例子:一个出生只有4个星期的婴儿,他从未能离开过他出生的那幢房子。一天,一个保姆抱着这个婴儿,婴儿同时看到他父亲和碰巧住在同一幢房子的他的叔叔。这两个人差不多的身高、相仿的年龄。这个婴儿大吃一惊,害怕看到这两个人。父亲和叔父了解我们的工作,要我们着手消除这个婴儿的恐惧。只要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他们就一直分开,一个到右边,一个在左边。这个婴儿转过头来对着其中的一个凝视了一会儿,就突然笑了。
但是后来,他突然变得疑虑起来。他迅速地转过头看着另一个人。只隔了一会儿,他对那个人笑了。他重复地把头左右转动了几次,脸上交替地显现出忧虑和宽慰,直到他终于认识到实际上有两个人为止。这两个人是婴儿迄今为止看到的仅有的两个男性。他们俩人在不同的场合跟他玩过,把他抱在怀中,充满深情地跟他说话。这个婴儿终于认识到,有一个人不同于他的母亲、保姆和家里的其他的女性。但他从来没有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他断然认为只有一个男人。当他突然遇到两个男人时,他就变得警觉起来。他从周围混乱的环境中,分离出来了一个男人,然后当他遇到另一个男人时,他发现了自己的第一个错误。当他在实体化的过程中努力斗争时,尽管他出生只有4个星期,他已经感知到人类理性的谬误。
假如不是这两个男人认识到婴儿从他一出生起就存在着精神生命,他们就不能在这个婴儿获得更多的意识过程中帮助他。
还可以从大一点的儿童的经历中引证一些例子。一个6个月大的儿童正坐在地板上玩一只枕头。枕头套上有花和儿童的装饰图案。他正兴致勃勃地闻着图案上的花和吻着图案上的儿童。一个照管他的女仆,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认为他如果能闻和吻其他的东西,也照样会高兴的。于是她急匆匆地给这个儿童拿来其他的东西说:“闻这个!吻这个!”但这个正处于组织自我的过程中的儿童的心灵被搞乱了,搞乱了他通过识别图像和把它们固定在记忆中而幸福平静地进行着内部构造的工作。他的试图获得一种内部协调的神秘努力,被一个没能认识到正在发生何事的成年人打乱了。

当成年人鲁莽地打断儿童的思维或试图分解他的注意力时,就可能阻碍这种内部的艰苦工作。他们拉起儿童的小手,或吻他,或试图让他睡着,而不考虑他特有的心理发展。由于这种无知,成人就可能压抑儿童的本性。
要知道,儿童保留他所得到的清晰印象是绝对必要的,因为只有当这些印象清晰,并且对它们进行了区分之后,他才能形成自己的智力。
有一位儿童营养专家做了一项有趣的实验。他开设了一个诊所,他的实验使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儿童食物方面必须考虑个人因素。他发现,至少在儿童到达一定年龄之前,还没有一种东西能替代母乳。因为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好的东西,对另一个孩子却可能是坏的东西。他的诊所无论在形式上或审美上都是一个典范。他发现他的方法对6个月以下的儿童能产生良好的效果,但是却失效于6个月以上的孩子。这的确令人迷惑不解。因为这个阶段的人工喂养比早期喂养要容易得多。一些无法为自己的孩子喂奶的贫穷的母亲去询问这位教授如何喂养孩子。他在这个诊所内为这些母亲开设了门诊处。但是,这些贫困父母的孩子,并没有像那些住在诊所里的儿童那样在6个月后表现出失调的症状。经过反复的观察之后,教授终于认识到,肯定有心理因素存在于这个现象的背后。他开始看到在这个诊所里的6个月以上的孩子由于缺乏心理的营养而引起厌倦。当他提供给儿童们娱乐活动,并且不再让他们只是在诊所的平台上独自散步,而带他们到一些对儿童来说是新奇的地方散步后,他们恢复了健康。
大量的实验已经表明,不到1岁的儿童能对他们周围的环境获得清晰无比的印象并且能从图片中认出它们。但进一步要注意的是这种印象在获得之后就再难引起如此强烈的兴趣了。
从出生的第二年开始,儿童就不再被一些漂亮的物体和鲜艳的色彩搞得不可自制(而这种喜不自胜正是敏感期的表现之一),转而开始对我们不甚注意的一些小物体感兴趣了。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对那些不显眼的或至少是意识边缘的东西感兴趣。
我在一个l 5个月大的小女孩身上第一次发现了这种敏感性。我听到她在花园里捧腹大笑,这对这么一个小孩来讲是很让人感到意外的。她坐在平台的砖块上,处于一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之中。附近的一块种着天竺葵的花坛在阳光下分外艳丽。但这个小孩并没有看着它们。她把眼睛盯在地上,那里显然没什么可看的,但她有一种奇特的难以捉摸的兴趣。我慢慢地走近仔细地看着这些砖块,并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然后,这个小孩用郑重其事的口气告诉我说:“那里有一只小东西在动。”经过她的指点,我看到了一只几乎是跟砖块一个颜色、微小得几乎看不到的小小昆虫正在迅速地跑动着。激发起这个儿童想象的是一个小生物,它会动,甚至会跑!在快乐的叫嚷声中进发出一种好奇之心,而这种欢乐来自那样一个和周围的环境相比毫不起眼的小生物。
有一次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小男孩以一种类似的方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母亲收集了许多色彩鲜艳的明信片让他玩。这个小孩对这些收藏品似乎很感兴趣。拿来给我看,并且嘴里说着:“叭—叭。”于是我知道他是要我看汽车图片。他有许多各式各样的漂亮图片,很明显,他母亲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是为了让他高兴,同时也可以对这孩子进行教育。
在这堆明信片上面有蜜蜂、狮子、长颈鹿和猴子等陌生动物的图像。有些明信片上有鸟和会令儿童感兴趣的家禽,诸如绵羊、猫、驴子、马和母牛等。还有些明信片则绘有各种景色和风景,上面画着房子、动物和人。然而,有点奇怪的是,在所收藏的明信片中并没有汽车的图画。我对这个孩子说:“我没有看到汽车。”当时他看着我,挑出一张明信片并得意地说:“看哪,在这儿呢I•在这幅图画的中间,可以看到一只美丽的猎狗,远处有一个猎人,肩上扛着一把枪,在一个角落可以看到—座小屋和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不过能够肯定那算是一条公路。在这条线上还可以看到一个黑点。这个孩子用手指着这个黑点说:’叭—叭。”虽然我可以肯定那确实是代表了一辆汽车,但是它按如此小的比例画了出来,以至于像是一个黑点般难以发现。这却引起了这个小孩的兴趣,促使他指给我看。
我想,也许这个小孩的注意力还没有被吸引到这些明信片的其他许多漂亮和有用的东西上。我挑出其中的一张,开始对它解释“看这个长的头颈。”  这个小孩严肃地回答:“长颈鹿!”我顿时没有了再讲下去的勇气。
可以这样说,天性会在儿童1岁时候的某一个时期,引导智力逐渐通过一些阶段,直到他获得所有事物的知识。
下面是一些关于此类的例子。我曾经想给一个大约20个月的小男孩看一本写给成年人看的漂亮的书。这是一本由居斯塔夫多雷画插图的《新约全书》。该书中复制的名画中有一幅是拉斐尔的《主显圣容》。我让这小家伙看了一幅画有耶稣召唤孩子到他身边去的图画。然后进行解释:“耶稣把这个小孩抱在怀中。你看,其他的小孩子都把头靠着耶稣。所有的小孩都仰视着他,爱戴着他。”
这个孩子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这时,他扭动起来,似乎我没有在照管他。我翻着书,开始寻找另一幅图画。突然,这个小孩说:•他在睡觉。”我对此感到困惑,于是问他:“谁在睡觉。”这个小孩认真地回答:’耶稣,耶稣在睡觉。”他示意我把书翻回去,这  样,我就可以看到它。
我再—次看这幅画。耶稣正在俯视儿童。他的眼睑向下,看起来很像一个人在睡觉。这个小孩的注意力已经被没有一个成年人会注意的细节给吸引住了。
我则继续解释那幅图画,停在一幅面有耶稣基督显现圣容的图画上。我说:“看,耶稣升天了,人们惊恐不已。你看这个小男孩的眼睛,这个妇女伸出的手臂。”随即我就意识到我没有选择到一幅适合他的图画。这种解释对儿童来说毫无吸引力,但是让我感兴趣的发现是:小孩子对于这样一幅画所产生的反应与成年人是不同的。这个小孩只是轻轻地咕哝了一声,似乎在说:“嗯,接着往下翻吧。”但他的小脸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兴趣。我又开始往下翻,  看到他抓起了挂在他脖子上的像是兔子一样的饰物。然后他叫了声:“兔子。”我想:“他的注意力被这个小兔子给吸过去了。”但是,突然地,这小孩又示意我把书翻回去。我照他所说把书翻回去一看,发现在《主显圣容》的这幅图画的边上确实有一只小兔子。有谁曾经注意到这一点呢?很明显,儿童和成年人具有两种不同的智力视野,这不仅仅是一个程度问题。一个从小逐渐转变为大的问题。
成年人总想给三四岁的儿童看些普通的物体,好像他们以前从未看见过任何东西似的。就像是你对一个你认为是聋子的人大声嚷嚷一样,然后你听见了他的抗议:“但是我一点儿也不聋!
成年人往往认为儿童仅仅对炫丽的东西,鲜明的色彩、和喧嚣的声音产生敏感,于是就用这些来吸引儿童。我们都注意到儿童如何被飘扬的旗帜、明亮的灯光所吸引。但这些强烈的吸引力是外在的和转瞬即逝的,它可能使儿童分心并且得益甚少。我们可以把它跟我们自己的行为方式进行一下比较。例如我们正忙着读一本非常有意思的书,突然听见沿街传来响亮的管乐队奏响的乐曲,我们通常的反应是会放下书本走到窗前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们对于一个成年人的这种行为视为理所当然,不会推断说这个成年人特别容易被响亮的声音所吸引。然而我们却会对幼儿下这样的定语。一种强烈的外在刺激可以引起儿童的注意,这个事实仅仅是一种伴随出现的现象,跟负责儿童发展的精神生活其实毫无关系。儿童专注于凝视那些我们不会注意的小事物,从这一现象我们可以看到儿童具备精神生活的证据。但是被小事物吸引并专注于它,并非是因为小事物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是因为出于一种富有情感的理解。
对于成年人来讲,儿童的心灵是一个难解的奥秘。这个谜之所以使成年人迷惑不解,是因为他们只是根据它的外在表现,而不是根据它的内在的精神能量来做出判断。我们应该努力地理解在儿童活动的背后所隐藏着的一种可理解的原因。没有某个原因,没有某种动机,他就不会做任何事情。我们很可能会说,儿童所有的反应都是一时的兴之所致,但一时的兴致其实也包含着某些东西。这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一个有待解答的谜。要找到其答案,有时候可能是很难的,但这种研究可能是极为有趣的。如果一个成年人要找到这些谜底,他必须对儿童采取一种新的态度,增强对他的责任感。他必须成为一个研究者,而不是一个迟钝的管理人员或是专制的评判员,在与儿童的关系上成年人以管理员或评判员身份出现的情况实是数不胜数。
由此我回忆起一次跟一群妇女进行的关于儿童书籍的讨论。一位带着她那18个月的儿子的年轻母亲说:“有一些书籍很无聊,插图很古怪。我有一本书,名叫《小黑人萨姆博》。萨姆博是个小黑人,在他生日那天,他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许多礼物:帽子、鞋子、长筒袜和色彩艳丽的外衣。当他的父母正在为他准备丰盛的饭菜时,萨姆博为了急不可耐地要炫耀他的新衣而偷偷溜出了门。在街上他碰到了很多动物,为了安抚它们,他给每个动物一样东  西。他把帽子给了长颈鹿、鞋子给了老虎等等。最后,他光着身子并流着泪回家了。还好这个故事有个愉快的结尾。因为他的父母宽恕了他,并在他面前摆上了丰富的饭菜,这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可以看到。
这位妇女把这本书传给其他的人看。但这个小孩子突然叫了起来:“不,Lola。”有的人都很惊讶,不知道他在叫什么。
他母亲说:“是曾经照管过他的一个保姆的名字。”但是这个小男孩开始哭了起来,叫“Lola”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仿佛有极大的委屈。最后,我们给他看刚才的那本书,他指着最后的一幅画。这幅画并不是在这本书的正文中,而是在封三上,画上那个小黑人正在哭泣。当时,我们终于明白他口中“Lola”的含义所在。他把西班牙语“Llora(意即哭)’发成了“Lola”。这个小孩是对的。这本书的最后一幅画并没有描绘一个愉快的场面,而是萨姆博在哭。没有一个人曾经注意到这一点。因此,当这个小孩听到他母亲说“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愉快的”时,他的抗议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很明显,这个小男孩看这本书时比他的母亲更加仔细,他看到了最后的一幅画是萨姆博在哭泣。虽然他还不能理解这些妇女的交谈,但是他精确的观察实在是很惊人。
儿童的心理个性跟我们成年人是截然不同的,这是一种性质上的差异,而不仅仅是程度上的差异。
一个搜集最小细节的儿童必然是带着某种程度的轻蔑看待我们的,因为他不懂得心理综合,而我们通常是作这种综合。在他的眼里我们是那种多少有点无能,不能正确理解的人。从儿童的角度来看,我们不很精确。由于我们对细微末节不感兴趣,他就认为我们迟钝和麻木。如果儿童能够表达自己的观点,他肯定会告诉我们,他极不信任我们,正如我们不信任他一样,这是因为我们彼此的思维方式是如此的不相干。这就是为什么儿童和成年人之间总是不能相互理解。
第十章  生长的障碍
  
儿童的发展达到他所能独立行动的阶段时,儿童跟成年人的冲突也就开始了。当然,没有人会完全地阻止儿童去看、去听,进而阻止他明智地征服他的世界。但是当一个儿童开始具备独立地行动、行走、触摸各种物品时,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即使一个成年人是真诚地热爱儿童,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戒备本能。这两种心理状态,即正在成长中的儿童和成年人的心理状态,存在着极大的不一致,以至要这两者不作一些调整而生活在一起,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我们很容易看到,这些调整是不利于儿童的。儿童的社会地位是十分低下的。跟成年人环境不合步调的儿童行为将无可避免地被阻止,尤其是因为成年人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戒备心态,却冠之以爱的名义和牺牲奉献精神。
但是,成年人的这种无意识的戒备心态被充分地掩饰起来。成年人的贪婪被“有责任正确地教育儿童”掩饰起来了。这种贪婪使他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东西。成年人害怕他的安宁被打扰,然而,这种害怕掩盖在“为了保证儿童的健康,要让儿童多睡些”的幌子下。一个缺乏教养的妇女可能会对她的小孩大声地叫嚷、打骂,并且把他从家里赶到街上,使儿童不致扰她。但过后,她又会用亲昵的抚摸和热情的吻来表明她是体贴并爱着这个小孩的。
社会较高阶层所固有的形式主义使人们只接受某种态度,比如说爱、献身,责任和外表上的自我控制。不过,这些较高阶层的妇女比低下阶层的妇女更乐意摆脱子女对她们的纠缠。她们往往把孩子托付给保姆,让她带他们散步或是哄他们睡觉。
这些妇女对他们所雇用的保姆显得温和而有耐心,甚至会显得很谦恭。这在无形中给了保姆一个暗示,只要使讨厌的孩子离得远一点,主人就会容忍一切。儿童从刚学会走步起,欣喜于自身的活动自由时,他就遇到了一群巨人阻拦他的每一个动作。儿童所处的境遇跟当初摩西把希伯莱人带出埃及时处境很相似。当他们克服沙漠的种种艰苦,刚踏进绿洲就必须面对战争。对亚摩利人的抵抗的痛苦回忆使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导致在沙漠里毫无目标地徘徊40年,许多人最终因精疲力竭而死去。
保护自己的财产使其免遭侵犯,这几乎是成年人的自然法则。在某些民族中这种倾向可能变得极端强烈。这种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的根源隐藏在人类心灵的潜意识的深处。这种令人痛苦的现象最早可感知的最细微的表现,就是成年人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宁和财产,免遭新一代的侵犯。尽管他们做出了努力,但侵犯仍旧继续。他们拼命地斗争,因为他们是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父母的爱和儿童天真无邪之间的斗争是无意识地进行的。成年人会心安理得地说:“儿童不应该到处乱走;他不应该乱碰东西,他不应该大声说话或嚷嚷,他应该多躺一会儿:他应该吃和睡;他应该到户外去。”似乎这个人并不是这个家庭成员,对这个儿童并没有特殊的爱。那些更为懒惰的父母会为他们自己选择最轻松的方式,他们打发孩子去睡觉。谁会对让孩子多睡觉持反对意见呢。
但是,一个孩子即使很快地服从了,从本质上来说,他未必就是一个“睡眠者”。他需要也应该得到正常的睡眠时间,但是必须区分什么是适宜的,什么是过分的。一个强者可以通过暗示把他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弱者。一个强迫使儿童睡眠的时间超过他需求的成年人,就是在通过暗示的力量无意识地把他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儿童。
成年人,不管他是渊博的或是无知的父母,或是照管婴儿的保姆,都协力促成这个充满活力的人去睡觉。在那些富贵家庭里,婴儿,甚至是234岁的儿童都被强制要过量睡眠,虽然在一些贫困家庭里情况并非如此。这种贫困家庭的孩子整天满街奔跑,他们的父母并不哄他们睡觉,因为他们并不是父母烦恼的根源。通常这些贫家子弟会比富家子弟安分守己些。导致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与富家子弟过长的睡眠有关。我记得,有一个7岁的孩子对我吐露心声:“我很想在某个夜晚能够躺在山顶上看星星。”因为他从来就没看到过星星,他的父母总是在天黑以前就叫他去睡觉。
许多父母夸耀自己的孩子一到黄昏就会去睡觉,这样他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甚至于孩子的床也可能是痛苦的根源。把柔软和美丽的装有栏杆的儿童床和成年人的大床相比,儿童的床就像是一只吊在半空中的鸟笼一样。这样,父母或保姆照料他时就不必麻烦地大幅度俯身,把儿童放在那里,父母也不必害怕他会跌下来受伤。并且儿童的房间是阴蔽的,白日的阳光也不能够唤醒他。
能够给予儿童心理发展最大的帮助之一,就是给他一张适应他的他所需要的床,以及不要让他超时间地睡眠。应该允许儿童在感到疲倦的时候去睡眠,当他睡够了就醒过来,想起床时就爬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建议,像许多家庭所做的那样,应该废除儿童小床。应该给儿童一张矮床,矮到甚至于贴在地面上,那样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躺下或是起床。
一张矮床会很实用,如同其他有助于儿童的帮助一样。儿童需要的其实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复杂的东西往往更多的是阻碍他的发展而不是促进他的发展。在许多家庭里,通过把一张小床垫放在地板上,并且铺上一条大毯子,由此改变了儿童的睡眠习惯。这样,一到晚上儿童就高高兴兴地自个儿去睡觉,早上独自起床也不用打扰任何人,由此改变了儿童的睡眠习惯。诸如此类的例子表明,成年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儿童,在照料子女时把自己也弄得精疲力竭,这是多么的错误啊!实际上,由于他们戒备性本能的驱使,他们一直违背儿童的需要,而这种戒备本能是可以克服的。
所有这一切可以说明,成年人应该努力了解儿童的需要,这样他就能给儿童提供一个适宜的环境,使他们得到满足。只有如此,才能开创一个教育领域的新纪元,它将真正地对人类进行帮助。成年人必须不再视儿童为一个活物体,当幼小时可以随心所欲地东拎西提,当他长大以后,又必须对成年人唯唯诺诺。成年人必须相信,在儿童的发展方面他们只能起一个次要的作用。他们必须努力理解儿童,这样他们才能适当地帮助他们。这应该是儿童母亲的目的和愿望,也应该是所有那些教育工作者的目的和愿望。当然,儿童远比成年人弱小。如果儿童要发展他的个性,成年人必须控制自己,试着领会儿童的表示。而且,成年人应该把这当作是一种特殊的事情,使自己能理解和追随儿童。
第十一章  
放弃自己的优势心理,这是成年人所应遵循的行为方式。这样他才能使自己适应生长中的儿童的需要。使自己适应于幼仔的需要是较高等动物的本能。当一头小象被他的母亲  引领入成年群象当中时,这些巨兽就会将自己的步伐放慢调整至和小象同步。当小象因疲劳停下来时,它们也都会停下来。
在各类文化当中,我们都可以发现对儿童有各种类似的照顾。有一天,我看到一位日本父亲正带着他年幼的儿子在散步。我跟在他后面,突然发现这个1岁半到两岁的小孩用手臂抱着他父亲的腿。于是这个父亲站在那里不动,让自己的孩子围着他转。当他做完了这个游戏之后,这两人才又开始了缓慢地散步。隔了一会儿,这个小孩坐在路边,这时他父亲站在他身边。这位父亲没有做任何异乎寻常的事情,他的表情自然,他仅仅是做一个带着孩子散步的父亲应该做的一切。
此类散步最适宜正处于学习如何协调许多不同动作的阶段的儿童。因为这些动作可以帮助两条腿维持平衡和前进。
虽然人和其他动物一样有四肢,但他必须用两肢行走。最接近人类的猿猴有颀长的手臂,这些手臂可以成为它们在地上行走时的辅助物。实际上只有人是惟一的完全依靠他的两条腿平衡地走路的动物。四足动物行走时,它们抬起一条前肢和另一侧的后腿让另外的前肢和后腿支撑,并交替进行着。但人在走路时,他先用一只腿支撑,然后再用另一只支撑。大自然已经解决了这个行进运动的难题,但是不同的是采用的方法。动物依靠本能学会行走,但人是通过个人有意识地努力学会走路的。
儿童行走能力的发展,并不是仅仅等待这种能力的降临,而是通过行动获得的。父母欣喜地看到孩子迈出了第一步,这是对自然的一种征服,它通常标志着儿童从1岁进入两岁的年龄阶段。学会走路对儿童来说是第二次降生。他从一个不能自助的人变成一个主动的人。这番努力的成功是儿童正常发展的主要标志之一。
但是在取得第一步的成功之后,他仍然需要经常的实践取得平衡和获得稳健的步伐,这是个人努力的结果。当儿童试图走路的时候,他受到一种不可压抑的冲动的驱使。他勇敢无畏,甚至于在尝试中似乎近于莽撞,就像一个真正的士兵,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一往无前。儿童的这种追求的热望使得成人往往要采取一些防护措施,把他们包围起来。这些措施实际上是障碍物。即使儿童的腿已经强有力了,他们仍然把儿童关在学步栏里或者婴儿车内练习走路。
即使能够走路了,当成人带他外出时依然习惯于把他放在童车里推来推去,这便是儿童必须使自己适应那些拒绝降慢步速的成人。即使带儿童出去的是保姆,也是儿童适应保姆,而不是保姆适应儿童。保姆将按她自己的速度直接走到室外活动的既定目的地,推着儿童车,就像是推着载满蔬菜的手推车。只当她走到公园以后,她才允许儿童在草坪上走动,同时她两眼始终注视着他,以防他超雷池半步。她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事故。儿童的身体由此得到了保护,但是他内心的精神世界的发展却未能得到关心。
1岁半到两岁大的儿童可以走好几里路,爬斜坡和梯子等有一定难度的物体,但是他的行走目的跟成年人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成年人的行走是要到达某种外在的目标,他有稳健的步伐,这种步伐几乎是机械地带着他前进直接走到那里。而相反的是,婴儿的行走是为了完善他自己特殊的功能,他的目的是他内在的某种创造性的东西。他步伐缓慢,还没有节奏可言,还不能使自己趋向某种外在的最终目标。他的行动是因为他被自己所看到的周围物体所引起的。如果成年人要帮助这个儿童,他必须放弃自己的步速和他自己的最终目的。
我曾经在那不勒斯看到一对夫妇,他们最年幼的孩子1岁半。在夏季必须要沿着一条陡峭的路。差不多走一英里的下坡路,推车或马车实际上是无法通行的。年轻的父母要自己带小孩,但是他们发觉把他抱在怀里实在是太累人了。是儿童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步行或者奔跑,有时站立在一丛花边,或坐在草地上,或站着看一些动物,有一次,他呆呆地站了几乎15分钟,凝视着一只放牧的驴子。就这样停停跑跑又走走之间,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行完了这条漫长而又艰难的全程。
在西班牙,我认识了两个年龄在两岁到3岁的儿童,他们能够行走一英里半的路程,还有许多其他的儿童,他们能够在窄而陡的梯子上上上下下一个多小时。
有些母亲讲到他们的孩子甚至对于诸如此类的活动也有突发性的怪现象。有一位母亲曾经就她的小孩发脾气的事问我。她的孩子只是在几天前才开始学走路。任何时候,只要她一看到梯子就会尖叫起来,而当有人抱她上下楼梯的时候,她就几乎激动得发疯。她母亲认为很可能自己误解了孩子狂乱的原因。这几乎不可理解,如此的激动,眼泪汪汪。她母亲认为这种心理紊乱可能仅仅是一种巧合。但是,很明显,这小孩只想靠自己爬上爬下楼梯。楼的台阶对她更有吸引力,她可以把手搁在台阶上,或坐在台阶上,而在草地里她的双脚被草遮没,也找不到任何地方搁她的手,然而她却只被允许活动于这样的场所。儿童自然喜欢行走和到处跑动,滑梯上总是挤满着儿童,他们登上登下,爬来爬去。贫困家庭的孩子在街上奔来奔去,毫不费力就能避开车辆,甚至能在汽车和卡车的门旁攀拉座位。尽管这是危险的,但它可以避免富家子弟固为羞怯而迟钝最终懒散起来的潜在可能性。这两种儿童在他们的发展方面部投有得到真正的帮助。贫困家庭的子女被置于街头上这种危险的成人环境之中,而富家子弟却受阻于太多的意图使他免遭危险的包围之中。

处于正在变为一个成人进而使人类得以延续的过程中的儿童,正如弥赛亚所说的:他“无处容身”。
第十二章  
我们所发现的一件有趣的事情是,被心理学家认为是儿童正常发展的标准的三大步骤中,倒有两项涉及到运动。那就是学会如何走路和如何说话。这两项运动的功能有似占星图,能够预见到儿童的未来。事实上,这些复杂的活动表明,儿童在获取运动和表达的手段上已经赢得了第一个胜利。但是如果就语言等同于思维的表现而言,行走是人跟其他动物所共有的,而语言是人的特征。
动物不同于植物之处在于,“它能够跑动于空间之中”。当这种运动是通过肢体之类的特殊器官而产生时,它的行走方式就成为一种基本特征。然而,即使人的空间运动能力是如此巨大,但行走这个方式仍不能成为有理智的人的一个特征。
相反,跟人的智慧最紧密相关的两种肉体运动是舌头和手的运动。它们用来说话和工作。从人类最早用作工具的石器可以推断出,在史前时代的某些地方已经有人的存在。运用工具的能力标志着地球上的有生命的机体在生物发展史上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当通过手将言语记载在石块上时,言语本身就成为人类过去的记录。自由是人的特征之一,人能自由地运用他的手,他的上肢成了智慧的工具而不是运动的手段。正因为这种功能,使得人的上肢服务于他的智慧。由此显示出入不仅比其他动物占有一个更高的地位还显示了人性的基本统一。
    人的手如此的精细和复杂,它不仅能展现出心灵,并且它使整个人跟他的环境建立特殊的关系。我们甚至可以说人是“依靠手占有了环境”。他的手在他智慧的指导下改变环境,从而使人能完成他在地球上的使命。
    我们应该根据他们最初呈现的现象来考虑他的“智力活动”,以此来确定儿童智力发展的程度,即我们研究他的言语和劳动中对手的运用。这似乎是合乎逻辑的。
    人们本能地认识到智慧的两种外部表现,即言语和手势的重要性,并且毫无疑问地将它们视为人类的主要特征。但也仅限于跟成年人的社会生活有关的某些具有象征意味的符号。例如,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时,他们的携手盟誓:当一个男人订婚时,他举手“作出许诺’或“立下保证”,拉住女人的手向她求婚:在宣誓时,举手宣读誓盲。手还被作为象征运用于宗教仪式中,此时它强烈地表现了一种自我。比拉多为了推卸他对耶稣的死所负的责任,在公众面前洗他的手。在开始进行弥撒的最严肃的—些程序之前,祭坛上的神父总是说;“我在无罪的臣民中洗手。”
    人们如何在潜意识当中把手当作内在自我的一种表现。若果真如此,那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在这种基本的“人类活动”中儿童的手的发展更令人惊叹和神圣的。因此,我们应该热切地期待着我们的儿童向外界物体第一次伸出了手的举动。
    这种第一次有智慧的举动的最初推动的力量代表了自我要努力进人这个世界之中,对此成年人心中应该充满由衷的赞美。但是相反,成年人认为这些小手伸出去拿的是一些毫无价值和不重要的东西,他们千方百计地隐藏这类东西并且阻挠儿童的伸手行为:“不要碰。”或者是“别动!安静!”之类的话成了他们对儿童的惯常用语。
    实质上在这种潜意识的阴影中隐藏着一丝焦虑,基于这种焦虑成年人筑起了一道防线,请求其他成年人的帮助,似乎他必须跟一种正在侵犯他的财产和安宁的力量作秘密的斗争。
    儿童必须在他的环境中有一些他能看和听的物体,才能发展他的心灵。由于他必须通过自身的运动,通过手的活动,才能发展自我,因此他需要这些物体给他提供活动的动机。
    但是在家庭中,这种需要被忽视了。儿童周围的东西屑于成人所有并为成人所用。对儿童来说,这些东西属于禁忌之列。在儿童的发展中,一个决定性的因素也就此确定下来了,即他不能碰任何东西。如果一个儿童成功地抓到了某种东西,他就会像一个终于发现了一块骨头并躲到角落里去啃的饥饿的小狗一样,从并不能给他营养的物体中寻求营养晶,并且还惴惴不安地生怕有人会把他赶走。
不能将儿童的运动归咎于—种偶然性。他是在自我的指导下对这种有组织的活动建立起必不可少的协调的。依靠无数的协调经验,他的自我用他的正在发展的精神协调、组织和统一了他的表达器官。因此,儿童必须能够自由地决定和完成他自己的行为。正处于自我塑造的过程之中的儿童的运动有一个特征,即它不是单纯偶然的或随时机冲动的结果。儿童并非仅仅是在无目的地跳、跑和拿东西,使得满屋子狼藉。他从他人的活动中获得建设性活动的启示。他努力模仿成年人使用或操纵某物的方式,在使用同样的东西时,儿童试图像他周围的成年人一样去做。因此,他的活动与他的家庭和他身处的环境有很直接的联系。儿童想要去扫地、洗碟子或洗衣服、倒水、梳头、穿衣等等。儿童的这种天赋倾向可称作“模仿”。但是,这种表述并不确切.比如,它不同于猴子对人类的模仿行为。儿童的建设性活动有一种精神起因,它们具有一种智慧的性质,认识总是先于活动。当一个儿童要做某件事时,事先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他总是渴望能够自己去做他所看到的另一个人在做的某件事,隋。他学习说话就是如此。儿童获得的语言就是他从周围所听到的。他拥有记忆力,能够让他记住以前所听到的词汇。但是,他会根据某个时刻的特殊需要,自己运用词汇。
就词汇的运用而言,儿童并不同于鹦鹉。他并非仅仅模仿声音,而且能够运用他已获得并储存起来的知识。如果我们要更深入地理解儿童的活动和他跟成人关系,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一点,即儿童的模仿绝不仅仅是机械的。
基本的活动
儿童在他能够按照他所能看到的成年人那样,以一种清晰的合乎逻辑的方式行动之前,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目的而行动。他常常以一种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不可理解的方式来使用物体。儿童通常在1岁半到3岁之间会产这种情况。比如,我曾经看到一个18个月的儿童,他发现了一叠刚刚熨平的餐巾整齐地叠放在一起。这个小家伙拿起其中一块餐巾,极小心地用手捧着,同时用另一只手轻压在上面使它不致散开。他走到房间斜对面的角落,把餐巾放在那里的地板上说:“一块。”然后像他来的时候那样又返了回去,这确实表明他受到了某种特殊的敏感性的指导。当他穿过这个房间之后,用同样的方式拿起第二块餐巾,并重复了同样的上述动作,而且再一次念叨:“一块。”直到把所有的餐巾都拿到那个角落为止。然后,他把这个过程倒过来,一块一块把所有餐巾归回原位。虽然这堆餐巾已不如当初那般完好,但依旧折叠整齐。对于这个儿童来讲,幸运的是,在这漫长的调换演习中,家中一个人也没有。儿童不知有多少次听到这样的大喊:“停下来!别动那东西!’为了教训他们不要碰东西,他们细嫩的小手又挨了多少打啊。
另一项能够使儿童入迷的“基本的”工作是取出瓶盖子,然后再把它盖上。尤其是当这种盖子来自于一种可反射出彩虹般色彩的雕刻玻璃瓶子时。取出和盖紧瓶盖子的工作似乎成了他们乐此不疲的一项工作。儿童另一项喜欢的活动是把大的墨水瓶或盒子的盖子拿起来又盖下去,或者打开和关上橱门。儿童和成年人为了一些东西经常发生冲突,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些东西往往对儿童具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而它们又常常是属于父母桌上的东西或是起居生活中的一部分,父母为此而禁止儿童去碰它们。这种冲突可能导致儿童发脾气。但是,儿童实际上并不真正要这么一个瓶子或墨水瓶。只要是他自己的和能使他进行同样活动的东西,他都会乐意为之。
诸如此类的基本活动,它们没有外在的终极目的,都可以被看作是人类最初的微弱努力。我们已经为很年幼的儿童设计了一些感官器具。比如由大到小的一系列圆柱体,它们正好可以嵌入木板上不同的洞孔之中,由于这些东西设计出来能满足儿童生活中某种时期的需要,因此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让儿童独立,这个理想照理是很容易领会的,但是,成年人思想中的根深蒂固的障碍使这个理想很难实现。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人,即使他想同意儿童的要求,让儿童自由地触摸和到处搬运东西,也会发现他自己内心深处一种无法抵制的模糊冲动,这种冲动导致他不由自主地想去支配这个儿童。
在纽约,一位很熟悉这种思想的妇女,渴望把这些思想实施于她的两岁半的儿子。有一天,她看见他把装满水的一只水罐拿到客厅里去。她觉得他当时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并且非常吃力。于是她想要帮帮他,便提起这个水罐放到了他所想要去的地方。但这个孩子很伤心,感到受了屈辱。他的母亲承认是她造成了孩子的这份痛苦,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她意识到孩子所做的事情是必须的,但是她的所为也无非是出于一种对孩子的爱护,不想让他搞得筋疲力尽,而且浪费太多的时间。这似乎是不恰当的,她说。
   后来这位妇女询问我的意见时跟我说:“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着重考虑这个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即“对儿童的吝啬”,它产生于要保护自己财产的欲望。我问她:“你有诸如杯子之类的瓷器吗?让你的孩子拿一件这种轻巧的瓷器,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位妇女采纳了我的建议。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孩子小心地拿着杯子,每走一步都要停一停,最后安全地把杯子放到了目的地。在整个过程中,孩子的母亲被两种情感激动着,一种是为她儿子的工作感到高兴,另一种是为她的杯子感到担心。但是,这项工作是孩子所渴望做的并且对他的心理发展是极为重要,她最终让他完成了这项工作。
   另外一回,我把一块抹布放在一个14个月大的小女孩手中,这样她可以做些清洁工作。当她坐下来时,她用布擦了许多明亮的小东西,并对自己的工作显得十分高兴。但她的母亲有些反对,她认为无须让如此幼小的孩子做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一个并不理解儿童工作本能的重要性的成年人,会对儿童工作本能的第一次展现感到惊讶。成年人认识到他必须做出某种巨大的牺牲,他必须放弃他自己个性和环境的某些东西,但这是跟他的日常生活起冲突的。在成年人的环境中,儿童肯定是一个额外的社会存在。但是,正如当今许多成年人无意中仍在做的那样,要完全把他排除出这种环境,就会阻碍他的发展。
   为儿童准备一个环境,一个适宜他的环境,使他可以展现他的较强烈的倾向,由此可以找到解决这类冲突的办法。当儿童说他人生的第一句话时,并不需要为他准备任何特殊的东西,因为他的呀呀学语在家里人听来是一种欢乐的声音。但是,他的小手工作要求物体的形式跟他的工作欲望相适应,由此来“激发活动”。我们常发现,儿童活动所花费的精力远超出我们认为的儿童体力的可能范围。我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英国小女孩拿7一只大面包,面包太大,她不得不把它贴在肚皮上,被迫挺起肚子走路,以致看不到自己的脚在哪里,该往哪儿踩。这张照片里还有一只狗陪着她,她一直在这只狗的视线之内。这情景显得很紧张,几乎已经到了应该奔上去帮助她的那个地步。照片的背景是成年人都在注视着她。他们必须克制自己,不要冲过去帮助孩子拿面包。
有时候,在一个适宜的环境里,幼小的儿童在工作中发展了一种可以使我们赞叹不已的技能和精确性。


第十三章
一个成年人如果不明白儿童需要运用他的手,而且把这当作是儿童工作能力的一种展现,就可能成为儿童发展的障碍。这并不能都归咎于成年人的一种防备心态,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其中之一是,成年人注意的是他的行为的外在的终极目的。他往往会根据自己的理智观点来确定采取何种手段。对于成年人来说,“最大效益法则”是一条理所当然的自然法则,这使他采取最直接的手段,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达到他的目的。当他看到一个儿童正在尽巨大的努力做某些似乎属于无用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他本人一瞬间就可以达到和完成,并且做得完美得多,他就会产生一种想去帮助的冲动。
在成年人眼里,儿童热衷于琐碎的、毫无用处的事情,完全是一种稀奇古怪的、不可理喻的事情。当一个儿童发现桌布歪了,他就想起桌布应该怎样铺,并且调动了他所有的激情,慢慢地试图把它弄直。对处于这个发展阶段的儿童来说,这是一种令他狂喜的行为,但成年人只有避而远之,并且不去制止和妨碍他的努力,儿童才能得以如愿。
如果儿童要梳理头发,成年人并没有为这种可贵的想法感到高兴,反而感到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一种攻击。他知道儿童不可能迅速地梳好头,尽管这个儿童正在进行一种令人欣喜的建设性活动,但他看到成年人走上来拿起木梳,并说必须由成年人来梳,他不能与这个强有力的巨人抗争。当成年人看到儿童试图穿衣服或系鞋带时,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况。儿童所有的企图都会受到阻拦。成年人变得恼怒,不仅仅因为儿童不自量力地试图完成某项活动,而且还因为儿童的节奏以及他的不同的行为方式。
例如说,当我们必须跟一个局部瘫痪的人一起走路时,或者说我们看到另一个患有中风病症的人用颤抖的手缓慢地举杯欲饮时,他们那蹒跚的动作都会使我们感到一种痛苦,因为与我们自由地行动之间的反差太过于强烈。假若我们要帮助他,我们就会千方百计地用自己的节奏来代替他的节奏,由此使我们从这种内在的冲突中解救出来。
成年人对儿童的行为与此有点类似。成年人无意识地努力阻止儿童进行这种自然的、缓慢的和不慌不忙的活动,他会像赶苍蝇一样驱散这种烦扰。另一方面,当儿童用一种强烈和迅速的节奏进行活动时,成年人倒能够容忍了。
他乐于忍受充满生气的儿童所造成的无秩序和混乱现象。这时成年人会“耐心地袖手旁观”,因为他注意到了某种十分清晰和可以理解的东西;但是,当儿童的动作缓慢时,成年人就感到不得不上前干预了,想以自己的行动代替儿童的行动。但是,这样做的成年人并不是从儿童的心理需要出发,而是在儿童喜欢由他自己做的所有活动上取而代之。成年人阻止儿童自由地行动,因此他本人成为儿童自然发展的最大障碍。不要其他人帮他洗澡、穿衣或梳头的“任性”的孩子绝望的哭叫声,说明了这种戏剧性的冲突与斗争;谁又会意识到,给儿童不需要的帮助就是儿童将经历的种种压制中的第一个压制呢。而且这种压制将对他以后的生活产生严重的后果。
在日本,在死去的儿童墓前放一些小石块和类似的物体,是对死者祭礼的一部分。儿童的父母在坟墓摆放的石块,能使儿童重建他曾经搭建过的玩具城堡,但是这些城堡经常会被恶魔摧毁,使死去的儿童遭受痛苦。这是—个最惊人的例子,说明我们已经把这种潜意识投射到另一个世界当中。

第十四章  人格的转换
一个成年人可以直接处于儿童的地位上来代替儿童,也可以通过微妙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儿童来取而代之。当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那就是成年人在借助儿童行动,而不是儿童在行动了。
夏尔科在他的著名的精神病医院里通过所进行的实验研究证明,通过催眠术可以替换癔症患者的人格,这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他的实验似乎减弱了以前被当作是人性的一个最基本的特征,即人是他自己行为的主人的观念。但是,夏尔科从实验中证实,这种强烈的暗示也可以给被试者,使他失去自己的人格,接受催眠师的人格。
此类实验虽数量有限且只在诊所里进行,但是为新的研究和发现开创了道路,如论述分裂人格、潜意识、升华的心理状态。
在童年期当儿童开始意识到自我,他的感官处于一种创造性的状态时,他特别容易受到暗示。在这个时期,成年人能够悄悄地潜入儿童的意识之中,用他的意识激发儿童的意识,使儿童发生变化。
在我们的学校里,我们发现,如果我们过分热情或者用夸张的动作给儿童示范如何做某些事情的话,儿童自我思维和判断的能力就会受到压抑。我们可以这样说,这种活动把那个应该起到支配作用的儿童的自我分离,而由另一个自我继续下去,虽然这个自我更强有力,但它并不属于儿童。这个外来的自我有力量剥夺儿童自己的不成熟的活动手段。通常成年人并不希望这样做,虽然他能够通过所谓催眠的手段来暗示和支配儿童。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样做,甚至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影响的存在。
我个人在此方面碰到的例子可能是很有趣的。我曾经看剧一个两岁左右的儿童把一双脏鞋子放在白床单上。我没有多加思考就冲过去拿起鞋子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并说:“它们是脏的。”然后,我用手把床单上放过鞋子的地方掸了掸。自这件事之后,这个小家伙无论何时只要看到鞋子就会奔过去说:
“它们是脏的。’然后他又会走到床边,做出把床单弄干净的姿势。
还有一个例子,有一天,一位年轻妇女收到一个包裹。她对这件礼物表示很高兴。打开后发现盒子里有一块丝手帕,就把这块手帕给了她的小女儿,还有一只喇叭,她就放到嘴上吹了起来。这个小孩高兴地叫道:“音乐!”隔了一段时间以后,只要这个小孩碰到一块布,就会微笑着说:“音乐!
成年人的禁令很容易对儿童的活动造成一种约束力,但在刺激儿童的反应时,这些禁令并没有如此显著的作用。这种约束性的影响主要来自有教养的和善于自我控制的成年人,尤其是那些文雅的保姆。有一个有趣的例子,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单独跟她的外婆住在乡村庄园里。当这个小女孩想打开花园里的人造喷泉,以便看到喷水时,她突然把手缩回来了。她的外祖母鼓励她开龙头,但这个小孩回答说:“不,我的保姆不喜欢这样。”于是这位外祖母试图说服她,对她说我允许这样做。一想到能看到喷水,这个小孩就既高兴又满意地笑了,但是一到开龙头时她就又把手缩了回来。并不在场的保    姆的禁令比这个小孩身边的外祖母的邀请更具有影响力。

另一个有些类似的例子是有关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他是个7岁左右的男孩。当他坐着并看着远处吸引他的某种东西时,他站起来准备朝那个东西走去,但是,他又退回来,坐了下来,似乎为一种他无法克服的意志所痛苦。
是谁阻止了他呢?没有人知道,因为这种记忆甚至在儿童的心灵中也已荡然无存。
热爱环境
儿童对于暗示的敏感性可以视为是一种内在敏感性的扩张,而内在敏感性能帮助儿童心理的发展,并可以称之为“对环境的热爱”。儿童是一个热情的观察者,他特别容易被成年人的行为所吸引进而模仿他们。在这方面,成人可能有一种使命。他可能是对儿童行为的一种鼓舞,是一本打开的书,通过这本书,儿童可以学会如何指导他自己的活动。但是,如果成年人要想提供正确的指导,他就必须始终平静缓慢地行动,这样,正在注视着他的儿童就能清晰地看到所有行为的细节与来龙去脉。
如果成年人不这样做,只知趋从于自身的自然脾性,那他就不是鼓励和教导儿童,而是把自己的快节奏强加于儿童的心灵,通过暗示的力量使他自己代替儿童。
即使是感官对象,只要它们是有吸引力的,就能对儿童产生一种强有力的暗示性的影响,会像磁铁一样引出各种各样的活动。一部记录了莱教授的一项有趣的心理学实验的电影有助于说明这个问题。他的实验目的是,识别来自我们的一所学校的缺陷儿童和正常儿童对同一物体的不同反应。这两组儿童年龄相仿,来自于同样的背景。桌子上放满了许多不同的物体,包括一些我们设计出来的供儿童运用的感官材料。
电影中一群儿童正在走进教室。他们对放在他们面前的各种物体很感兴趣,并被吸引住了。他们富有生气,他们的微笑表明,处于那么多不同的物体之中他们很高兴。每一个儿童拿起一件东西就开始工作了。然后他把它放在一边,又拿起另外一件。如此重复,从一项活动到另一项活动。
在电影的上半部放完之后,我们看到第二组儿童正走进教室。他们慢慢地走着,停下来环看四周。他们很少拿起这些物体,只是围在四周,似乎懒散地站着。从这部电影的下半部开始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结束。
这两组儿童中,哪一组是由有缺陷的儿童、哪一组是由正常的儿童组成的呢?兴高采烈、富有生气、四处走动、玩每一样东西的那些儿童是由有缺陷的儿童组成的。对看这部电影的人来说,这些儿童给人的感觉更聪明,因为通常成年人习惯于把做了一件又一件事情的活泼而又快乐的儿童视为是更聪明的人。
但实际上,正常的儿童是以一种安静和镇静的方式到处走动的。在电影中,我们看到他们好长一段时间站着不动,深思地注意着一件物体。他们以令人惊异的方式证明,安静和有分寸地活动,并伴随着认真的思考是正常儿童的标志。
教授的实验跟大家普遍接受的概念是相冲突的。因为在通常的环境中,聪明的儿童会像电影中有缺陷的儿童一样去行动。在我们的学校里可以发现,一个正常的儿童是有点新奇的。他缓慢和沉思,但他的动作受自我所控制,由理性所指导。这种儿童被他所看到的物体激发起来,但能掌握这些印象,结果他就能充分地运用它们。能够自我控制和有节制的活动才是有价值的。重要的是,儿童应该掌握自己的运动器官,而不仅仅是用某一种方式到处乱闯。不仅仅是对感官刺激的反应,而是在理性的指导下到处走动的能力,会导致精力集中,思想和活动固定在一个物体上是源于内部的一种奇迹。
对个人来说,有能力用一种审慎的和深思的方式行动实际上是正常的。这是一种内在纪律的标志,表现为一种有条不紊的外部行为,当缺乏这种内在纪律时,他个人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活动,而受另一个人的意志所支配,或者就像漂泊的船一样成为有如茫茫大海般外界影响的牺牲晶。
这种外在的影响并不能为这种活动创造必不可少的组织,所以他人的意志很难产生训练有素的行为。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们可以说,个人的人格被分裂了。当这种情况发生在儿童身上时,他就失去了发展的机会。作为一种本性,它是应该具备的。
可以把这种儿童比作是一个靠了气球降落在沙漠中的人,突然他发现气球被风吹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沙漠里。他失掉了气球,发现周围没有一样东西可替代气球。这就是一个人可能遇到的情景。当儿童陷于这种情景时,他必然会与成年人争吵。儿童的心灵是模糊的,尚未得到发展,他表现的方法是杂乱无章的,可以说,他似乎成了自然力的牺牲晶。



第十五章  
应该给予强调体力活动或运动在心理发展中的重要性。列举在身体的各种功能中的运动,而又不把它跟诸如食物的吸收、呼吸等植物性的生命运动相区别,这是一种严重的错误。实际上,运动一直仅仅被看作是机体在呼吸、消化和血液循环等方面正常功能的辅助物。
运动虽然是动物的特征,但是它对植物的生命也有影响。我们几乎可以说它始终伴随所有的机体活动,但是如果仅仅从身体的角度来考虑运动就错了。我们可以看到从事运动不仅有益于身体健康,而且也能激发勇气和自信。
在提高人的理想和唤起观众的巨大热情方面,它们还有一种道德的影响力。这种心理的影响比纯粹身体的正常化方面深远得多。
儿童是通过个人的努力和从事活动而得到发展的。因此,他的发展要依靠心理和身体两方面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儿童能够回忆起他所得到的印象,并能使它们保持清晰和明确,因为自我是通过他所得到的感官印象的力量而形成自己的智慧的。儿童的理性正是通过这种神秘的内在活动得到了发展。
所以归根结底,理性使人区别于非理性的生物。人是能够作出理性判断的,由此通过意志的行为决定他自己的行动进程。
成年人采取的态度是,等待儿童的理性随着时间的进程得以发展。他们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反对儿童正在发展的理性而不是试图帮他。当儿童的运动打扰他们时,这种情况尤其明显。但是,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运动对儿童具有极大的重要性。它是创造性的能量在功能上的体现,并使人达到人这一物种的完美。通过运动,他对客观环境起作用,由此履行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因为运动是自我跟客观现实建立一种明确关系的惟一真正途径,智力的发展有赖于从外界获得印象,因此,运动或体力活动是智力发展的一个基本要素。通过运动我们接触了客观现实,并借助于这些接触,我们进而获得抽象的概念。
身体的活动使心灵和世界联系起来,但从双重意义上来说心灵需要活动,即获得观念和从外部表现自我。运动或身体的活动可能是极为复杂的。人的肌肉那么多,以至于他不可能用到全部的肌肉。甚至可以这样说,一个人总备有一些由他支配但不使用的器官。芭蕾舞者所运用的肌肉,并不被熟练的外科医生或机械师所运用,反过来,情况同样如此。一个人对他的肌肉的运用能影响他个性的发展。
每个人都应该进行足够的锻炼,使他的肌肉处于一种健康状态。当他们处于这种状态时,就可能促使某些肌肉发达以供特殊的活动之用。但如果肌肉普遍地未得到足够的运用,他的生命力就衰弱了。
如果应该正常发挥功能的肌肉处于休眠状态,那么不仅身体的机能,包括心灵的机能都降低了。所以说活动也会对一个人心灵的能量产生影响。有关身体的活动和意志之间的直接关系的知识,能使我们更充分地意识到身体运动的重要性。生物的所有各种生长性的功能,虽然它们跟神经系统有关联,但都不依赖于意志。每一个器官都有它自己特有的功能并永远地使用这一功能。
不同的细胞和组织就像专家一样执行它们特殊的任务。但是当专家企图做自己的专职工作之外的事情时就一无所知了。这些细胞和组织跟肌肉的本质差异在于:即使构成肌肉的细胞也有它们自己特殊的工作要做,它们并不能独立行动,就像等待长官命令的士兵,没有这种命令,他们就不行动。
不需要外界作指导的细胞中,有分泌乳汁或唾液、供氧、跟细菌作斗争的细胞,以及通过它们的协调和不停顿地工作来维持整个机体健康的细胞,这好比各个劳动者为对社会的福利做出贡献而进行的努力一样。对整个机体发挥功能来说这些细胞对特殊任务的适应是必不可少的。
跟这些不随意细胞和组织的固定活动相比,个人的肌肉应该是自由的,并能对意志的每一个命令迅速作出反应和服从。这只有通过长期的锻炼和实践才能获得。只有在这个时候,必须共同活动才能执行命令的各种肌肉群才可以按他们应有的功能共同发挥作用。
在执行意志的命令时,一个人的机体必须不断地进行十分复杂的动作。由于只有通过运动,意志才能得以实现,因此,当儿童企图把意志施展于行动时,我们应该帮助他。儿童有一种自然的欲望,要自由自主地掌握运用他的运动器官。如果他没能这样做,他就不能使他的智慧成果外在化。因此,意志不仅仅是行动的工具,也是心理发展的工具。
我们在学校里最有趣和始料不及的一项发现是:儿童乐意并十分勤奋地独立完成他们的工作。自由行动的儿童不仅企图从他的环境中搜集感官印象,并且也表现出喜欢精确地进行他的活动。那时,他有精神似乎浮动于存在和自我实现之间。儿童是一个发现者。在寻求他自己的适宜形式方面,他是一个尚未定型的和有灿烂前景的人
第十六章  缺乏理解力
成年人对儿童身体活动的重要性缺乏认识,往往在这方面设置障碍,由此导致了儿童的失调。甚至科学家和教育家也没能注意到运动在人的发展中的巨大重要性。然而,如果“动物”这个词包含了“活力”,或者更直截了当地说包含了 “活动”;如果植物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前者扎根于土地上,而后者可以四处活动,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制止儿童的活动呢。
人类心灵之中不可思议的盲目,比被心理分析学家认为存在于人们潜意识中的那部分盲目更厉害。这种盲目的程度之深可以由一个事实看出,那就是科学虽然能探测人的潜意识的深奥,但是还不能揭示它。
每个人都承认感觉器官对智力发展的重要性。很明显,盲聋人在达到智力成熟方面将遇到极大的困难。因为听和看事实上就是打开心灵之窗和外界交流的重要手段。聋和盲是不利条件,但它跟身体其他方面的完美健康并不存在相悖的地方。然而,如果认为有意剥夺儿童的视力和听力,儿童仍然能获得高水准的文化和道德,这简直是荒唐而且可笑的。
尽管如此,要人们意识到身体活动对人的道德和智力的发展具有巨大重要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一个正在发展中的儿童不运用他的运动器官,他的发展就会受阻,比起被剥夺了视力或听力的人来说,他将更远离目标。
比盲人、聋哑人遭受更明显和深远痛苦的是一个“被剥夺了肉体自由的人”。虽然,那些感官有缺陷的人失去了跟他们环境接触的手段,但经过一个适应的过程,他们其他感官的敏锐至少可以部分地弥补丧失了的感官。另一方面,身体活动跟一个人的个性是紧密相联的,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代替它。一个人如果在这方面有所缺乏就会伤害了自己。他将远离生活,并把自己推进一个没有出路的深渊。他就会像亚当、夏娃一样成为永久的流放者。亚当和夏娃从人间的天国被驱逐出去以后,他们不得不满怀耻辱和悲哀走进一个陌生的世界,经受一些难以忍受的困苦。
当我们讲到肌肉时,习惯于把它们想像成某种身体器官。这种概念与关于精神的概念是对立的,精神缺了物质,也就没有任何的机制。
对心理的发展来说,运动或身体的活动比看和听的智力感觉更重要。这种说法对大多数人来说有点难以理解。然而,即使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也是根据物理的甚至机械的规律发挥作用的,眼睛一直被喻为是“充满活力的照相机”,当然,它的结构奇妙无比。耳朵也像是一支乐队,拥有振动的弦和鼓。
但是当我们提到这些伟大的工具在心理发展中所起的作用时,我们并不把它们看作机械装置,而是看作获得知识的工具。通过这些奇妙的和有活力的工具,自我跟世界相接触,并运用这些工具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要。心灵需要不断地用诸如冉冉升起的太阳、或令人振奋的艺术作品、或悦耳的嗓音和乐器的音响等自然美的情景来滋养。对各种各样的感官印象进行欣赏或是对它们作出判断的是作为个体的人。
如果没有这个对各种情景和音响感受到快乐的自我,那么这些复杂的感觉器官还有什么用呢?看和听本身并不怎么重要,但它们有一个更高的目的,通过他们,一个人的个体得以塑造和发展。
通过运动,即身体的活动也能产生同样的效果,这需要各种各样的器官,虽然也许它们并不像耳膜和眼球的晶体那样高度专门化。教育和生活本身的基本目的就是:一个有理性的人,他的活动不仅仅受感官刺激的本能反应所支配,而且也受理性本身的支配。如果一个人不能如此掌握他的运动工具,达到这个目的,他就不能获得理性动物可望达到的那种人格的统一。

第十七章  爱的智慧
一个人健康和普遍良好的确切标志是:按照自然法则所做的并能导致人的和谐的每一项工作,都能获得以爱的形式出现的意识。
爱并不是原因,而是结果。它像是一颗星,得到来自太阳的光芒。它的动力就是本能,是生命的创造性力量,在创造的过程中,它产生了爱,这种爱充满了儿童的意识,并影响着儿童的自我实现。
在儿童敏感期把跟他周围的环境联系起来的那种不可抵抗的冲动,实际上是一种对他的环境的爱。这不仅仅是一种情绪的反应,而且是一种智慧的要求,它使儿童能看和听,进而得以发展。儿童必须要服从的这种自然欲望,用但丁的话可以称之为“爱的智慧”。
爱使儿童能以一种敏锐和热情的方式去观察他所处环境中的那些特征,这一点对成人来讲相当重要,因为他们缺乏儿童的那些活力。爱难道不能使我们对他人不注意的事物产生敏感吗?正因为儿童的这种热爱而非漠不关心,所以儿童的智慧能够看到成年人视而不见的东西。
成年人把儿童对环境的爱看成是他们天生的乐趣和活力,而没有把这看成是一种精神的能量,一种伴随着创造力的道德美。
儿童的爱,的本质是单纯的。他爱,只是因为他可以获得感官印象,这种印象又给他提供了成长的媒介。
成人是儿童爱的主要对象。他从成人那里得到他所需要的物质帮助,真诚地恳求成年人给予他自我发展所需要的那些东西。对儿童来说,成年人是令人起敬的,成年人的嘴唇就好像是一口喷泉,从那里儿童汲取着他必须学会说的词汇。成年人用他的行动向儿童展示着人的举止行为。儿童的生活从模仿他所接触的成年人而开始。成年人的言行举止深深吸引着儿童,以致几乎可使他着迷入神。儿童对成年人是那么的敏感,以致成年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支配着儿童的生活和行为。我们可以回忆前面提到的儿童把鞋子放在床单上的那件事。他以后的行为表现了他的自然服从,但也展现了暗示的力量。—个成年人对儿童所讲的话就像刻在大理石上一样深深地印在儿童的心灵之上。由于儿童如此渴求学习和渴望爱,为此成年人应该仔细地斟酌他在儿童面前的所有的言行和举止。
儿童乐于服从成人,但如果成人要儿童抛弃那些有助于他发展的本能时,他可能就不服从了。当成人为了他自己的个人利益而要求儿童做出牺牲时,就好像阻止儿童的乳牙长出来一样,儿童必然会发脾气和反抗,这是儿童创造性的冲动和他所爱的那个并不了解他需要的成年人之间一种生死存亡的冲突的外部表现。当儿童不服从或发脾气时成年人应该始终想到这种冲突,并力图把它看作是对儿童发展所必不可少的某种求知的生命活动的一种防御。
要记住,儿童爱我们并想服从我们。儿童爱成年人胜于其他任何东西,然而,反过来也常常听到这样的话语:“那些父母多爱自己的孩子啊!”或者“那些教师多么爱他们的学生啊!”之类的话。进而,他们就肯定要教育儿童爱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教师和所有的人,甚至动物和植物。但是,是谁教他们这一切的呢?谁能教一个人怎样去爱呢?难道是那些把他的子女的所有表现称作发脾气的成年人吗?这样的成年人不可能是一位有爱的精神的教师,因为他并不拥有我们称作“爱的智慧”的那种敏感性。
实际上相反的是儿童,他爱成年人,并感到需要有个成年人在他的身边,而且很高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瞧着我!和我在一起!”
晚上睡觉时儿童就要叫唤他,因为儿童爱他,不愿意看到他离开。当我们去吃饭时,一个正在吃奶的孩子也要跟来,并不是为了吃,而只是要呆在我们的身边,以便能看着我们。成年人未能意识到儿童的这种深切的依恋和爱。可是要知道,总有一天,现在这个如此深切地爱和依恋着我们的幼儿终将长大和消失,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像现在这个儿童这样爱我们呢?谁还会在睡觉前叫唤我们并充满深情地说:“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冷漠地祝我们晚安昵?当我们吃饭时,谁还会如此真诚地希望站在我们身边仅仅是为了看着我们呢?我们防御这种爱,我们将永远再也找不到另一种同样的爱了!我们喋喋不休地说:“我没有时间!我不能!我忙!”然而在思想深处我们想的是:“必须纠正儿童,不然的话,你将成为他没完没了的奴隶。”我们想摆脱儿童的束缚,这样我们才能做我们喜欢的事情,我们才不至于感到不便。
早晨,儿童进入父母的房间唤醒他们,这是一件令父母极讨厌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是爱,还有什么东西会使一个小家伙一醒过来就去寻找他的父母呢?黎明,当一个儿童去找他的父母时似乎是要说:“天已经亮了!是早晨了!”但是,孩子走到父母跟前,不是为了去教导他们,而只是去看他所爱的那些人。
父母住的那个房间也许仍然是暗的,门紧闭着,以致黎明的霞光并未打扰这两位睡眠者。儿童来了并触摸他的父母,父母抱怨道:“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早晨一早就来叫醒我们?”儿童回答说:“我并没有要叫醒你们,我只是要给你们一个吻。”
确实,儿童的爱具有极大的重要性。父母对一切都麻木了,需要一个新人去唤醒他们,用他们早已失去的那种富有活力的勃勃生机再次激发他们。父母需要一个以不同方式行动的人,给他们以更好地生活的启示。
是的!更好地生活!感受到爱的精神!
没有儿童对他们的帮助,成年人将颓废。如果成年人不努力自我更新,一层硬壳就开始在他心脏周围形成,最终将使得他麻木不仁。我们想起了上帝的最后审判,这时耶稣基督将转向那些该死的人,以及那些在人世间从来没有运用他所拥有的手段进行自我更新的人,责备他们说:
“给我走开!你们这些该诅咒的人。当我生病的时候,你们却不来看我。”
而他们将会回答说:
“可是主啊!在那个时候,我们不是曾经来看过你吗?
“无论如何,你所看到的贫困或患病的人就是我。给我走开,你们这些该诅咒的人,当我身处囹圄时,你们却不来看望我。”
“可是,主!何时你进过监狱呢?
“我就是每一个身处囹圄的人。”
《福音书》上的富有戏剧性的记载证实了这个事实,成年人应该安慰隐藏在贫穷、被定了罪的和正在受苦难的人的中间的耶稣基督,如果我们把富于启发性的场面运用到儿童身上,我们就会发现,耶稣基督似乎也是以儿童的外形呈现的人。
“我爱你们。早晨我来唤醒你们,而你们却拒绝我!
“但是,主啊!何时早晨你到我的屋前来唤醒过我,而我又拒绝过你呢?
“当你的小孩来叫你们时,他就是我。当他恳求你不要离开他时,他就是我!”
我们愚蠢的成年人!是耶稣基督来唤醒我们,并教我们爱!但我们却认为,这仅仅是儿童的一时兴致,从而丧失了我们爱的精神!

三博士的礼拜
    “我爱你们。早晨我来唤醒
你们,而你们却拒绝我!”这就
是孩子的心声。
第十八章  儿童的教育
儿童拥有一种精神生命,这种生命的微妙表现还未引起注意,它的活动方式会被成年人无意识地破获掉。这是我们必须注意到的一个重要现实。
成年人的环境对儿童来说往往形成障碍,这群障碍加强了儿童的心理防备,使得他们态度乖戾,而且容易接受成年人的暗示。有关儿童心理学和儿育一直是从成年人的角度而不是从儿童的角度进行研究的。因此,它必须从根本上予以重新审查。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儿童每个不寻常给我们提供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每次的脾气暴发都是某根深蒂固的外在表现,这种冲突并不能简单地解释成是对怀有敌意的环境的一种防御机制,而应该理解为一种更高尚的品质寻求自我展示的表现。发脾气就像—场暴风雨,它阻止了儿童的心灵从深处显露出来。
显然,乖戾、挣扎和畸形的表现把儿童的真实心灵都隐藏起来了,掩饰自我实现的努力,使他不能展示他的真正的个性。在这些不协调的外在表现背后,肯定存在着一个根据一个精确的计划正在发展的个体精神胚胎。就在这些外在表现底下,隐藏着一个尚未被认识的儿童,他必须获得自由。教育家所面临的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去了解这个尚未被认识的儿童,并把他从所有的障碍物中解放出来。
这种对尚未被认识的儿童所作的心理研究和心理分析的研究之间的根本区别主要在于,成年人潜意识的秘密是自我约束的某种东西,而儿童的秘密很少会被他的环境所掩蔽。要帮助一个成年人,我们就必须帮助他解开在漫长的时期中形成的有关复杂的适应的一团乱麻。要帮助一个正处于自我实现的阶段的儿童,完全应该为他敞开大门。事实上,他正在创造自我,也就是正处于从不存在到存在、从潜在能力到实际行动的过程中,处于这个阶段,他不可能是复杂的。由于儿童具有日益增强的能量,他在展现自我时就不会有很大的困难。
    卡里蓓 教育的基本目的是发现和解放儿童。
在一个不受约束的、适宜于他年龄的环境中,儿童的精神生命会自然地得到发展,并提示它的内在秘密。只有坚持这条原则,否则,所有未来的教育尝试只会导致一个人更深地陷入到无止境的混乱之中。
新教育的基本目的就是发现和解放儿童。与之有关的首要问题就是儿童的存在:其次是当他日趋成熟时,为他提供必不可少的帮助。这意味着必须有适合于儿童成长的环境。环境必须为那些发展儿童能量的活动的开展提供必要媒介,障碍物必须减少到最少。由于成年人也是儿童环境的一部分,他们也应该使自己适应于儿童的需要。他们不应该是儿童独立活动的障碍物,也不应该代替儿童去进行那些使儿童达到成熟的活动。
我们的这种教育体系的最基本待征是对环境的强调。
我们学校教师的作用一直是一个值得注意和讨论的对象。教师被动地为儿童搬掉了由于他自己的活动和权威所造成的障碍物,儿童由此而使自己变得主动进行自我活动并取得进步。
所有这一切,绝无一样能被视为是教师自己的发明,他可能是受了施洗礼者圣约翰的思想的激励:“他必须增加,而我必须减少。”
我们的教育体系中的又一个特征是对儿童人格的尊重,并达到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程度。
这三条原则在最初以“儿童之家”而闻名的机构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这个名称本身就带有家庭的含义。
这个全新的教育体系被广泛地讨论,特别是涉及到儿童和成年人地位重要性的颠倒——教师没有桌子,没有权威,几乎没有教学,而儿童是活动的中心和主角,可以自由随意地到处活动,选择他自己的作业。有些人把这看作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精神,而有的人则把它完全当作是一种夸大。
另外一方面,一些革新措施得到赞同并被接受:一些跟儿童的身体相适应的物体、明亮的教室、装饰着花草的低矮的窗户、仿制现代家庭的家具的微型家具、小桌子、小扶手椅、漂亮的窗帘、便于儿童方便地打开的小橱,以及橱内存放儿童可以随意使用的各种物品。所有这些都可以看作是一种注重实际的改进并有助于儿童的发展。我相信会有更多的儿童之家会千方百计地保护这种利于儿童活动方便的外部环境特征,把它作为儿童之家的一个主要特征。

经过对这些事物广泛的研究和大量的实验之后,现在再次对它们作考察,尤其对他的起源作考察可能是很有价值的。
或许有人认为对儿童作出实际的观察,使得我们得出了儿童拥有一种神秘本性的惊人的结论,出于对这个真理的直觉使我们构想出一种特殊学校和特殊的教育体系。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对某种仍然求知的东西作观察是不可能的。一个人通过一种简单的直觉,认为儿童拥有两种本性,并且企图用实验把它们展示出来,这也是不可能的。
尚未被认识的东西应该通过它自己的能量展现出来,而当它如此展现时,再没有人会比最初目睹它的人持更大的怀疑态度。像其他的人一样,他也从本能上拒绝承认新的东西。结果,这个迄今为止仍然未被认识的事实,在它被人们最终看见、承认和满腔热情地接受之前,必将不断把它自己强加于他。那些被新的现象所震惊并最终接受它的人就会深深地迷恋于它,并且将他的生命奉献于它。他的激情是如此巨大,以致他以为他自己就是它的创造者。实质上他只不过是对它的展现颇为敏感罢了。对我们来说,困难的是发现新的东西,更困难的是使我们自己相信我们所发现的东西的真实性。然而,当我们有了这样的发现并承认这个真理时,我们就变得像《福音书》中的那个搜寻珠宝的商人。为了能买下我们找到的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我们出售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智慧景观比作一位贵族画室的景色。这个房间对陌生人拒绝开放。如果要进去,则必须由另一个已熟知它的人陪同。因此,一个人如果不经人介绍,他只得砸坏闭着的门或偷偷摸摸溜进去。当他最终进入这房间时,他就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一件细微的事物有时会开辟一个新的和无止境的领域。从本质上来说,人是一个开拓者,只有通过对似乎是毫无意义的细节的发现,他才能前进。
在物理学和医学科学中,对新的现象的鉴定有着严格的标准。在这些领域中,一个新的发现就是对以前尚未被认识的事实做出了鉴定。很可能这个尚未被认识的事实一直是确凿无疑的。这个事实是客观的,并不依赖于个人的直觉。在验证这个事实时,有两个步骤:首先,必须把它剥离出来,并在不同条件下进行研究;其次,它必须再现,并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以确定它并非是一种幻觉,而是一个具有真正价值的有形资产。在第一所“儿童之家”里可以看到这样的例子,对这些似乎是无意义的事实的初步发现产生巨大的结果。

我们的方法的起源
下面从一些我在当时随手记下的旧笔记中取材,对我们的教育体系作一些描述。
你是谁?
我们第一所“儿童之家”招收3岁到6岁的幼儿,它于190716创立。当时,我们还没有建立专门的教育体系。除了50多名极端贫穷、胆怯和智力低下的儿童之外,我们一无所有。把孩子委托给我们照顾的那些父母几乎都是文盲。我感受到了工作的巨大压力,深刻地认识到一项伟大的工程即将开始,终究会获得成功。这天是主显节,弥撒和祷告的主题似乎更像是一种预言:“地球完全被黑暗所笼罩,这时星星在东方出现,它的光辉将为人们指明方向。”
那些出席开幕式的人颇感惊讶,自问道:“为什么蒙台梭小姐要为穷人提供这么好的一个收容之地?
我开始了我的工作,就像一个手里并无上好种子的农夫,但是他得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并把种撒在其中。
结果是相反和意外的。我挖开泥土就发现了金子,而不是粮食:这泥土中蕴藏了珍贵的珠宝。我就像是一个手持神灯的阿拉丁,但并不知道这就是打开隐藏的珍宝的钥匙。至少我为这些儿童所做的工作带给我一连串的惊叹。
对于这些弱智儿童我进行了大量的工作,用各种物体教育他们,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就有理由推论,那些已经成功地运用来帮助弱智儿童和纠正他们思维方式的手段对那智能正常的儿童也能有所帮助。基于这些经验,某些心理卫生的原则得到了详细阐述,并且尽可能令人信服地把它运用到其他人的身上。但是,这并没有改变一个事实,即这些手段对正常儿童所产生的最初效果仍然使我感到吃惊和怀疑。
这些物体运用于这些正常儿童所产生的效果,不同于运用于智能有缺陷的儿童。当一个正常儿童被一个物体所吸引时,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这个物体,始终以惊人的专注态度来持续工作,当他完成以后,从他那平静的小脸庞和闪烁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满意、轻松和高兴。我给儿童的物体就像是给钟表上发条的钥匙,但这里有一个重大的区别。当钟的发条上紧之后,钟自身就不断地运转了,而给儿童一件物体使用之后,他不仅能持续地使用它,而且他的努力会使他的心理变得更为健康和有力。要使我相信这并非幻觉,需要时间。在每次新的经验证实情况确是如此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仍然不敢轻信,但同时又明显地感到惊讶和震惊。经常会有教师告诉我说某个儿童在做什么时,她就会责备他。我总是严肃地说:“请别跟我说这种幻觉!”我记得,她并不生气,总是流着泪回答:“你是对的。事实上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情况时,我就想肯定有个守护神在激励这些儿童。”
最终,有一天当我怀着极大的敬意和慈爱看着这些儿童时,我把手按在我的心口问道:“你是谁?”这些儿童也许就是耶稣所怀抱的孩子,耶稣曾经说起过他们:“无论谁不像一个幼儿一样的承认天国,他就不会进入天国。”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他们的情况。这些儿童泪眼汪汪,惊恐万状并且如此胆怯,以至于我无法使他们开口说话。他们面无表情、眼神迷茫,似乎在生活中他们从未见过任何东西。事实上,他们是贫困和被疏于照看的儿童,这些儿童在黑暗、破落的家庭中长大,缺乏刺激他们心灵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们营养不良,他们需要喂养并得到新鲜空气和阳光。他们就像似乎注定不能开花结果的幼苗。
而是什么特殊的环境使他们产生如此惊人的转变呢?是什么东西给了他们新的生命,并且已经使这种新生命的光辉扩展到整个世界的呢?他们发展的障碍已经明显地被去除,并且已经找到了解放他们心灵的媒介。但是,谁能够想像出这些障碍物是什么呢?或者谁能够猜出需要什么东西才能使这些儿童的心灵萌芽和开出美丽花朵来的呢?通常,这是些可能注定会产生相反效果的东西。
我们可以从这些儿童的家庭背景开始说起。
他们的父母属于社会上最低的阶层。他们几乎都是文盲。他们没有固定的职业,不得不每天出去找工作,因此,他们既没有时间也缺乏方法很好地照料他们的子女。很明显,对这样的小孩进行照料是没有希望的。因为为这些小孩找一个受过训练的教师是不可能的,所以,就雇佣了一个年轻的劳动妇女来照料他们。她曾经学习过,想成为一名教师,但后来放弃了。结果,她既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偏见,不然的话,她是会有这种偏见的。要考虑的另一个因素是,我们的第一所学校是一家私立机构。它得到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资助,这家公司把它的资助费作为维修房屋的直接开支来人账报销。他们把儿童聚在一起,纯粹是为了避免公寓大楼的墙壁遭到破坏,这样就可以减少维修房屋的费用。它并不是一项真正的社会福利工作。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为孩子提供免费午餐或是为生病的小孩提供医疗保护之类的服务。这家房地产公司提供的经费仅仅够设置一个带家具和其他设备的办公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只准备我们自己的桌子和椅子,而没有买通常学校所用的桌子。

圣母和圣子
    “无论谁不像一个幼儿一样的承认天国,他就不会进入天国。”
如果没有这些诸多功能情况,我们也就无法分析和论证促使这些儿童变化心理因素。
因此,我们第一所儿童之家在很大程度上来说并不能说是一间标准的学校,它的价值在创办之初仍未可知。由于我们的经费如此有限,以至儿童和教师都没有桌子,也没有在一些普通学校中通常可以看到的其他任何设备。这个房间配置的设备使它完全像是一个办公室或一个住家。尽管如此,我仍拥有一些在缺陷儿童教育机构中所使用的特殊设备。但可以肯定这些东西不属于学校配置的设备之列。这个第一所儿童之家并不像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儿童之家那样宽敞明亮和令人愉快。有一张牢固的桌子,它多多少少地可作为教师的桌子;还有一只体积很大的柜子,它可用来储藏不同的物品。这只柜子的坚实的门用钥匙锁着,钥匙由教师保管。儿童的桌子造得结实而耐用。它们就像学校中的桌子一样,一张挨着一张排列,这些桌子的长度足以使3个儿童并排就坐,除了儿童坐的长条凳以外,每个儿童还有一把小扶手椅。院中虽然栽有植物,但除了一小片草坪和几棵树木之外一无所有,这些成为了学校的特征。我并不幻想在这样的一所学校里进行一些重要的实验,然而,我着手训练这些儿童的感官,以了解他们的反应与以前我所接触过的弱智儿童有什么差异。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了解较小年龄的正常儿童和年龄较大,但是有缺陷的儿童之间是否存在某些差异。
我没有对教师作任何限制,也没有强加任何特殊的责任。我仅仅教这位教师如何运用各种物体训练儿童的感官。这样,她就可以教儿童使用它们。她对这些感官材料变得感兴趣,但我并没有阻止她发挥自己的首创精神。
后来我就发现这位教师自己制作了其他的一些物体供儿童使用。其中有装饰精美的十字架。她是用纸张做这些饰件的,并且把它们作为对良好行为的奖励品发给儿童。我经常发现的一些孩子佩带这些无害的奖章。她还创造性地教儿童如何行礼。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举在前额。这些敬礼动作似乎令她感到高兴,我发现它们无害而又能使儿童感到快乐,因为这些孩子当中年龄最大的也只有6岁。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开始了平静和孤独的生活。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正在做什么事,无论如何,总结这个时期的主要活动可能是有益的。我自己所参与的工作可能是缺乏科学的,所发生的事情可能是毫无意义的。不过,一些重要的观察和发现正在进行当中。
第十九章 观察与发现
重复练习
特别引起我关注的第一件事情是,一个大约3岁的小女孩不停地把一些圆柱形的物体放人容器中,然后再把它们取出。这些圆柱体大小不同,正好可放进容器里与之相对应的孔中,就像是软木塞盖住瓶口一样。我惊讶地发现,年幼的儿童能如此聚精会神一遍遍地重复同样的练习。这个小女孩并没有显示出明显加快速度或提高灵敏程度,只是不断重复。出于某种习惯,我开始细数她重复这项练习的次数。另外,我还要看看她在这种奇怪的练习中到底能专心到何种程度。我要求教师让其他的小孩唱歌和到处走动,但这些丝毫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然后,我轻轻地抬起她正坐着的椅子,把它放在小桌子上。当我在这样做的时候,她一把抓起正在操作的物体,把它们放在她的膝盖上,仍未间断她所从事的事情。她重复这项练习42遍,然后才停下来,仿佛如梦初醒般地愉快地微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泽,环顾四周,甚至还没注意到我们对她的干扰。她的工作至此无疑已经完成了,但到底完成了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去工作呢?
这使我们第一次去洞察儿童的尚未被探索的心灵深处。这小女孩正处于一个注意力不能持久的时期,她的注意力会不停地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情上。然而,她却能够专注于她所正在做的事情,并且到了感觉不到外界刺激的程度。当她使不同的物体彼此协调时,伴随着她的专心致志是她的手的有节奏运动。
其他类似的事情也有出现,而且每次当儿童经历这种体验之后,他们就像经过休整的人,充满着活力,仿佛有无限的喜悦。虽然使儿童处于忘却外部世界状态的全神贯注并不多见,但我发现一种所有人都具备的奇怪行为,而且几乎在他们所有活动中经常不断地表现出来。这就是我后来称作“重复练习”的现象。

有一天,当我发现他们的小手因为工作弄得很脏,然后我想我应该教他们一些有益的事情——怎样洗手。接着,我发现他们甚至在手已经干净的情况下仍然在不断地洗,当他们离校时会再一次洗手。有些母亲告诉我,在早晨,他们发现自己的小孩在卫生间洗手。有些小孩甚至很自豪地伸出他们洗干净的手给人看,被人误以为他是在讨东西。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练习,并没有任何外在的原因。这种现象还不断地在其他活动中发生。一项练习的各种细节越是教得详细,它就越可能成为不被厌倦的重复练习对象。
自由选择
另外一个简单的事实也被我们所观察到。儿童摆弄的一些实物是由教师分给他们的,每次使用完之后由教师把它们放回原来的地方。这位教师告诉我,每当她收回这些实物时,儿童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的跟前。不管她怎样多次打发他们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位教师认为这是儿童不顺从她的表现。
我通过观察这些儿童,明白了他们是希望把这些实物放回到他们摆弄它们时所在的地方。我让他们如此这般地做了,这就使他们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他们着迷于把实物整齐地排列起来,一切井然有序。如果一个儿童不小心打碎了厂只玻璃杯,其他儿童就会奔上前来捡玻璃碎片和扫地;
有一天,这位教师把一只盒子打翻在地,盒内装有整整80种颜色逐渐变化的小方块。我还记得她当时为难的样子,因为要把这么多不同色彩的小方块照原样给排列起来的确有点困难。而这时儿童们跑上前来,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迅速地把小方块按正确的色彩顺序给排列起来了,表现出一种远远胜过我们这些成年人的惊人敏感性。
有一天,这位教师到校迟了一点,事先她又忘了锁柜子。等她来了以后她发现,儿童们已经把柜子门打开了,围着它,并且有些儿童已经正在取出教具了。这位教师把这种行为看作是一种偷窃,而且是一种不尊重学校和教师的表现,应该严肃处理,并且讲些道德方面的原则引导他们。我对此看法相反,我认为这是一种标志:儿童现已充分认识了这些教具,所以能够自己做出选择了。情况证明确实如此。
这使儿童开始了一种新的和有趣的活动。现在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特殊的爱好选择工作。从这时开始,我们制作了低的柜子,这样儿童可以自己拿一些与他们的内在需要相应的教具。因此,重复练习的原则上又加了自由选择的原则。
儿童自己所作的自由选择,使我们能看到他们的心理需要和倾向。其中最为有意思的一个发现是儿童并不总是接受我们给他们的各种教具,而只选择某些同一类型的东西。他们总是去挑选同样的东西和一些自己明显偏爱的东西。其余的则被冷落一旁沾满灰尘。
我常把所有的教具都拿给儿童看,并让这位教师分发给孩子们同时讲解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但他们从不主动再次使用其中的一些教具。
我由此认识到,对儿童来讲,每一样东西不仅应该井然有序,而且要跟自己的需要相适宜;只有在消除了教具混乱的情况并且去除了不必要的教具的时候,儿童的兴趣和专心才会油然而生。
玩具
使我惊讶的是,在我们的第一所学校里,虽然儿童也被提供有一些确实称得上是昂贵的玩具,但没有一个儿童愿意去玩。我决心帮他们玩这些玩具。我教他们如何端小碟子,如何在小厨房里点火,并在它附近放上一个可爱的娃娃。但儿童只有片刻的兴趣,然后就各自走开了。我认识到,在儿童的生活中,游戏也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只是那些没有更好的事情去做的儿童才会去玩的。当儿童感到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干时,他是不会进行这种琐碎活动的。他视游戏如同我们看待下棋或打桥牌一样,只是闲暇时分的一种快乐消遣。如果强迫他们长时间进行这种游戏,他们就会顿感索然无味。当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打桥牌就会被忘掉。由于儿童手头总有一些重要的事,他对游戏就并不感到特别有趣。
因为儿童不断地从一个较低的阶段转变到一个较高的阶段,所以,他的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由于儿童正在不断地生长,他会迷恋于对他的发展有帮助的每一件事,而对悠闲的游戏变得不感兴趣。

奖励与惩罚
一次我去学校,看到一个儿童独自坐在教室里的一把椅子上,无所事事。在他的胸前戴着一枚教师为奖励表现好的学生而发的奖章。然而,这位教师告诉我,这个小家伙正在接受惩罚。原来这枚奖章归另外一名儿童所有,起先把它别在胸前挂了一会儿,然后又把它送给了这位正在受罚的小家伙。奖章对于他似乎是无用的、会妨碍他要做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受罚的小家伙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奖章,然后安静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的耻辱不安的感觉。由此我意识到奖励与惩罚对于儿童的无效,但是我们应该作更进一步的仔细观察。长期的经验只是证实了我们最初的直觉。教师甚至落到了这一步,对那些毫不在意任何一种处理的儿童来说,她已经无颜再去奖励或是惩罚他们了。更令我们感到惊讶的是:儿童经常拒绝奖励。这标志着在尊严感的意识方面的一种觉醒,而在这之前并不存在。
最后,我们不再对儿童进行奖励或是惩罚了。
肃静
一天我抱着一个只有4个月大的女婴到教室里去,她的母亲就站在院子里。这个婴儿紧裹着襁褓,这是本地盛行的风俗。她的脸蛋丰满红润。她是如此的安静,这种安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要其他儿童跟我共享这种感受。我对他们说:“你们看她毫不作声。”然后我开玩笑地补充说:“你们谁也不能像她这样。”让我极为惊讶的是,我看到儿童们异乎寻常地盯着我,似乎要想领悟我说话的意思。于是我继续说:“你们注意了吗?她的呼吸多么柔和,你们能够像她一样平静地呼吸吗?”惊奇的和一动也不动的儿童们开始屏息了。这时出现了一种令人感动的肃静。平时难得听见的钟表的嘀嗒声如此清晰。似乎是这个女婴把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带进了教室。没有一个儿童有可被感觉到的明显动作。他们都专心致志地体验着这种肃静,并在脑海中印证它。所有的儿童都参与了这项活动。这并不是出于一种激情。因为激情意味着是一种冲动和外在表现的东西,而这主要来自于一种深沉的愿望。所有的儿童都在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且尽可能平静地呼吸着,脸上露出一种像那些正在深思的人脸上所流露出的那种宁静专注的神态。在这令人感动的肃静中,我们渐渐都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如同远处的滴水和鸟鸣一样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肃静练习的由来。
一天,我想我可以用这种肃静来检验儿童听觉的灵敏。在不远处我开始低唤他们的名字。无论谁听到自己的名字都必须走到我跟前来,走的时候不要发出任何声响。我想,这种耐心等待的练习对这些儿童来讲是一种磨练。因此,我带了一些糖果和巧克力以奖励那些达到这些要求的儿童。但他们拒绝接受这些糖果。他们仿佛不仅对肃静敏感,而且对叫他们的声音也很敏感,即使这种声音细微得在安静环境中也几乎很难听到。他们会踮起脚尖走过来,并且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任何东西,以免发出响声。
后来我又认识到,每一项含有能纠正错误活动的练习,比如这种以肃静制止噪音的练习,对儿童来讲是极有帮助的。重复这种练习能使儿童表现出完美的行为,而这仅仅通过言教是难以收效的。
我们的儿童通过学习如何绕过物体而不去碰撞他们,通过学习如何轻捷地跑步而不发出声响,变得敏捷和机灵。他们对自己能完善地完成这些动作而感到高兴。他们兴致勃勃地去发现自己的潜力,并在他们的生命力不断展现的神秘世界中练习自己。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使自己相信,在儿童拒绝拿糖果的后面有一个内在的原因。众所周知,儿童喜欢吃糖果,因此这种拒绝对我来说是如此离奇,以致我决定作进一步的试验。我随时都会带些糖果到学校去,但儿童拒绝接受或者把它放人口袋里。由于他们的家境都很贫穷,我想他们可能要把这些糖果带回家里去。我对他们说:“我给你们的那些糖果,你们可以带到家里去,但这些是给你们的。”他们接受了糖果,但只是放进了口袋而不是吃它。后来当他们的教师去看望其中一个生病的小孩时,她发现,儿童是珍惜这种赠物的。这个小孩十分感激老师的来访,他打开一只小盒子,取出一块他在学校中得到的糖果请老师吃。这诱人的糖果在他的小盒子里放了已经很久,而这个儿童一直没有去碰它。这种态度在他们中是如此普遍,以致许多参观者后来到我们学校只是为了要证实一下他们在阅读不同的书籍时得知的这一现象。
这是在儿童内部的一种自发的和自然的发展。并没有人想到要教他们进行苦修或是放弃糖果。当儿童在精神生活中升华时,他们自愿地拒绝这些无用的、外在的乐趣。一天,有个人给他们一些烤制成各种形状的小甜饼。这些儿童没有吃,而是专心致志地瞅着那些小甜点说:“这是一个圆!这是一个长方形!
    有一个引人发笑的故事广为流传。讲的是一个贫家子弟,他注视着在厨房里的母亲。当他的母亲拿起一块黄油时,这个小孩说:“这是一个长方形。”他母亲削去了一只角,这小孩说:“现在只是三角形了。”接下来又说:“剩下来的是一个不规则四边形。”他一直没有像人们惯常以为的那样说:“给我一些黄油和面包。”
  
    有一天,我决定给儿童们上一堂带有幽默性质的课:如何擤鼻涕。我给他们示范了运用手帕的不同方法,最后还指导他们如何能做得不引人注目。我以一种他们几乎不能觉察的方式拿出手帕并且尽可能轻地擤着鼻涕。儿童们凝神注视着我,没有一个发出笑声。但是,我刚结束示范他们就给了我热烈的掌声,像是在剧院里看完表演时那样持久与热烈。这让我有点纳闷,我从不知道儿童的小手可以发出这么整齐响亮的声音。我也没有料到他们竟会为此鼓掌。接着我明白了,也许我触及到了他们极其有限的社交生活中的敏感点。儿童在擤鼻涕方面特别困难。由于在这件事上他们屡遭责备,他们对此极为敏感。他们所受的责备强烈地刺伤了他们的感情。进一步伤害他们的是,为了不丢失手帕他们还不得不把手帕别在醒目的围兜上,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地教他们应该怎样擤鼻涕。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他们感到抵偿了过去所受的耻辱,而他们的掌声表明,我不仅公正地对待他们,而且使他们在社会中有了一种新的地位。
长期的经验告诉我,这正是对这件小事的正确解释。我逐渐认识到,儿童具有一种强烈的个人尊严感。通常成年人意识不到他们是很容易受到伤害和遭受压抑的。
某一天当我要离开学校时,这些儿童开始对我呼喊起来:“谢谢你!谢谢你上的这一课!”当我离开大楼时,后面尾随着一支静悄悄的队伍,直到我对他们说:“回去吧,踮起脚尖飞奔回去,但是小心不要撞着墙角。”他们转过身,飞快地消逝在门背后,我已经触及到这些贫穷儿童的最为敏感的地方。
当参观者来到学校时,我们的儿童表现得自重而又有尊严。他们知道如何礼貌地接待来者,给这些来访者看看他们是怎样进行工作的。
曾经有一次,有人预先通知我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前来单独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以便观察他们。我告诉这位教师:“顺其自然吧。”然后面对儿童我又说:“明天你们将有一位客人要来,我希望他会认为你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后来我问这位教师这次访问进行得如何。她回答说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有些儿童给这位客人一把座椅,客气地请人坐下。其他的儿童说:你好。当这位客人要离开时,他们把身子探出窗外,说:谢谢你的来访,再见!并且这位教师告诉我她事前没有做任何举动去教这些孩子这样做。然后她继续说儿童们比平时更勤奋地做各种作业,所有的事情都干得很出色,令这位来访者大为惊叹,大受启发。
    有时候我也怀疑教师对我所说的话。我担心她也许给这些儿童以特殊的指导。但最后我意识到,儿童们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尊严感。他们尊重他们的客人,为能向客人展示自己而自豪。我不是跟他们讲过“我希望你们的客人会认为你们是世上最好的孩子”吗?可以肯定,并不是我的规劝使他们如此去做,这些充满魅力和尊严的富于自信的孩子,总是乐意接待客人的。他们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羞怯。现在在他们的心灵和周围环境之间已不存在任何阻碍。他们的生命自然地展现,就像莲花在散发出芬芳的花香时,伸展出白色花瓣来接受阳光的哺育。重要的是,儿童们发现在他们发展的道路上没有障碍,他们无需遮掩,无需害怕,无需回避。一切就是那么自然与简单,他们的安然与自信可能归功于他们能迅速和完美地适应他们的环境。
这些儿童机敏而又活泼,但同时又保持镇静自若,时时散发出一股精神的暖流,使得跟他们在一起的成年人从心底里被他们所感染。许多人开始来访问他们以便亲身体验这一点,而且他们都得到了这种情感体验。
由这些参观者引起的反应使人感到有趣。妇女们衣着华丽,浑身珠光宝气,似乎她们是到一个欣赏儿童纯洁无瑕的盛会上去那般隆重,她们对儿童表现自己的好奇心的方式感到惊喜莫名。
儿童们摩挲着女士们华丽的衣料,抚摸着她们芳香柔软的手。有一次,一个儿童走到一位正在居丧之中的妇女面前,他的小脑袋依偎着她,然后拉着她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双手握住。这位妇女后来深情地说,没有一个人能像这些幼儿一样给她那么多的安慰。
有一天,总理的女儿带着阿根廷共和国的大使来参观儿童之家。这位大使曾提出,对他要作的访问不必事先告知,他想以此来证实他一直以来耳闻的那些关于儿童自发性的行为。然而,当他们一行到达学校时,才知道是因为假日学校不开门。当时,在院子中的一些儿童走上前来,其中一个相当自然地解释说:“今天是假日。但是没有关系,我们都在这幢大楼里,门卫有钥匙。”于是,这些儿童各自跑去叫门卫和其他的伙伴。教室的门打开了,他们都动手工作起来。他们奇迹般的自发性行为无疑地再次得到了证实。
这些儿童的母亲对所发生的一切赞叹不已,并跑来告诉我家里所发生的事情。她们悄悄地汇报说:“这些三四岁的小家伙们,如果不是我们自己的小孩,那他们所说的话是会让人恼羞成怒的。比如说他们会说:你的手多脏,该洗一洗了。或者说:你应该擦掉沾在衣服上的脏东西。当我们听到他们的这些告诫时我们并不恼火,他们对我们的建议简直让人觉得如在梦中。”
如今,这些贫穷的人变得更为整洁。破碎的锅罐从他们的窗台上消失了。窗户玻璃干净得在阳光下如同透明的一般,院子里的天竺葵也开始怒放了。
儿童的举止行为总的看来他们给人的印象是非常有纪律的,尽管他们并不缺乏较大的自由。他们安静地工作,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当他们需要站起来去拿或去换他们所要操作的实物时,都安静地来去。有时他们会离开教室,张望一下院子然后又回来。他们执行教师的吩咐快得惊人。这位教师告诉我:“他们完全照我所说的去做,以至于我不得不异常慎重,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假如她要求儿童进行肃静练习,那么在她说完要求之前,他们就会一动不动。然而这并未妨碍他们独立地活动,也没有妨碍他们按自己喜好安排自己的一天。他们会拿取他们工作所需要的实物,并且把学校整理干净。如果教师来迟了或者单独地把儿童留在教室,一切都会如常进行,让参观者最着迷的是他们成功地把秩序和纪律与自发性结合在一起。
教室里充满了安静的气氛,这是十分动人的,没有一个人破坏过这种气氛,也没有一个人能通过外部的手段获得这种气氛。
书写与阅读
一天,几位母亲来找到我,请求我教她们的孩子识字与写字。这些妇女本人都是文盲,她们以自己和其他家长的名义向我提出了这个请求。当时我认为这超出了自己原来的设想,于是反对这样做,但是禁不住她们的一再恳求。
没想到此举标志了奇迹的出现。我教给这些四五岁的孩子一些字母,我让一位教师用硬纸板做成这些字母。有些字母用一些表面粗糙的纸张做成,这样儿童可以用手指在上面顺着字形写,并且感知它们的形状。我把这些字母放在板上,把形状相似的字母归在一起,使得儿童在触摸这些字母时他们的小手就会顺着字形进行有点相同的描摹动作。这位教师对此类安排非常满意,也就没有再做其他更多的事情来帮助这些儿童。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儿童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他们把这些字母像旗帜一样高举起来,列队绕圈行走,并且欢呼雀跃。
某天,我惊讶地看到一个小男孩独自一个人在走路,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要拼‘SOPIA’这个词,你必须要有一个‘S’,一个‘O’,一个‘F’,一个‘I’,和一个‘A’,然后他重复说这些字母拼成了一个词。实际上他是在对自己头脑中的一个词进行研究和分析,并且寻找组成这个词的语音。依靠这种希望有所发现的浓厚兴趣,他终于意识到这些语音中的每一个都对应着一个字母。事实上,除了语音和符号之间的对应之外,缀字拼音还能是什么呢?语言基本上就是讲出来的东西,相应的书写出来的东西仅仅是逐字把语音转变成可见的符号。书面语言和口头语言的平等发展标志着书写的进步。最初,书面语言是从它的相应的口头语言中提炼出来的,就像滴水汇成大河一样,它们最终也汇成一条性质不同的书面语言和语句的溪流。
书写对两方面的收益都是关键的。它使手能掌握一种跟说话同样重要的技能,并且能创造完全精确地反映口头语言的第二种交往手段。因此,书写依赖脑和手。
作为文字发展的自然结果,书写的出现是合乎逻辑的。但要能正确地书写,手必须要能描摹出这些符号。一般来说,这些字母的符号是很容易描摹的,因为它们除了代表特定的语音之外别无他意。但在儿童自学书写之前,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些。
这是在第一所儿童之家里所发生的最伟大的事情。第一个学会写字的儿童是那么的惊奇,他兴奋地高声喊叫:“我会写字了!我会写字了!”儿童们群情激奋地去看着他用粉笔写在地板上的那些字。“我也会!我也会!”他们叫嚷着跑去可以写字的地方。有些儿童簇拥在黑板前,其他的儿童趴在地板上。他们都开始在写字。他们的活动就此一发不可阻挡。他们在家里到处都写,门上、墙上、甚至面包上。这些儿童只有4岁左右,他们就表现出了我们完全不能预料的书写才能。这位教师告诉我:“这个小男孩是在昨天3点钟开始写字的。”
我们仿佛目睹了个奇迹般地完全被震住了。在这之前,我们曾经收到了一些插图精美的书籍,但现在当我们把这些书发给这些儿童时,他们接受但反应比较冷淡。不错,这些书中有图片,但现在这些东西只会使他们分心,使他们不能全神贯注于这项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和有吸引力的工作。
他们要的是写字而不是要看图片。也许这些儿童过去从未看到过书,很久以来我们一直试图唤起他们对书籍的兴趣,但是要使他们理解我们所说的阅读的含义甚至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就抛下这些书,等待一个更为有利的时机。儿童们不大喜欢阅读别人所写的东西,很可能是他们还不能读出这些字。当我大声地念出他们所写的字时,大多数儿童转过脸来有些发愣,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仅仅过了6个月,他们开始理解了阅读的含义。之所以有这样的进步,最主要的他们可以把读和写结合起来了。当我在一张白纸上描字时,他们注视着我的手,并逐渐认识到,我正在跟说话一样表达我的思想。一旦他们认识到这一点,就开始拿起我写过字的那些纸,把它们带到角落里,试图阅读它们。他们只是默读这些字,并未发出声音来。然后因努力思索而紧绷着的脸突然就绽出了笑容,并且欢呼着跳跃,好像隐藏在他们身体里面的被紧紧压缩的弹簧突然得到了释放。我由此知道,他们已经理解我所写的这些字了。
我所写的每一个句子都包含有一个我曾经用口头语言表达过的“命令”:“打开窗户”、“到我这儿来”,等等。这就是他们阅读的开始。他们最终进展到能够阅读包含有复杂意思的长句。但这些儿童似乎只把书写理解成表达自己思想的另一种方式,就像言语本身一样,它成为言语的另一种方式,直接在人与人之间进行交往。当参观者到来时,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喋喋不休地致欢迎词,而是安静地站起来,走到黑板前写“请坐”,“谢谢你们的来访”,等等。
    有一天,我们正在谈论西西里岛所发生的巨大灾难:地震彻底毁坏了墨西拿城,伴有几千人的死亡。一个大约5岁的JL童站起来,走到黑板前写到:“我感到非常遗憾……”我们注视着他,估计他接下来会表示对这个事件的悲哀。而他继续写道:“我感到非常遗憾我是个小孩。’这让人有些觉得摸不着头脑。但这小家伙接下去写道:“如果我是大人,我会去帮助他们的。”他已经写出了一篇小文章,表达出了他内心世界的善良。他的母亲是靠在街上卖草药养家糊口的。
    还有一件更令我们惊讶万分的事情。当我们正在准备一些材料教儿童识罗马字母,以便我们能对这些书写作一次尝试的时候,这些儿童开始阅读在学校中所能发现的印刷体的文字。但有些文字很难辨认,比如日历,因为日历上的字是用哥特体字排印的。与此同时,这些儿童的父母跑来说,他们的小孩在街上停下来读商店招牌上的字,弄得大人只好不停地驻足等候。很明显,这些儿童更感兴趣的是理解这些字母而不是阅读这些字。他们看到的是一种不同的书写文字,并通过一个字的含义而学会阅读它。这是一个直觉的过程,就像成年人辨认刻在岩石上的史前文字一样。他们在这些符号中所发现的含义就证明他们已经能够辨认出它们了。
    假如我们急不可待地对儿童进行解释这些印刷符号的含义,.我们就可能扼杀他们的兴趣和强烈的探究能力。过早地强求他们通过阅读来识字也会产生一种消极影响。追求这些并不很重要的东西会削弱他们生机勃勃的心灵的能量。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些书一直保存在柜子里。只是到后来儿童们才接触这些书。那是以一种很有趣的方式开始的。一天,一位儿童很激动地走到学校里来,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揉得皱巴巴的。他悄悄地对他的一位小伙伴说:“你猜这上面有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这只是一张破纸而已。”“不,这张纸里有一个故事。”这吸引了一群好奇的儿童。这个儿童拿着这张从一堆废弃的纸中捡起来的书本上散落下来的纸片,开始读起来,读了一个故事。

于是,他们理解了一本书的意义,书本成为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然而,当他们发现某些内容让他们感到有趣时,许多儿童就把这一页撕下来带走了。那些可怜的书,它们因为被发现有价值的东西而遭到破坏。我们必须阻止这些因为喜爱阅读而变得具有破坏性的小手。这些儿童在学会阅读和尊重书本之前,在我们的帮助下就学会了正确的拼音和书写,因此他们的程度可以跟一些三年级的学生相媲美。
对身体的影响
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做任何事情去改善儿童的健康状况。但现在又有谁能从他们红润的充满生气的脸蛋上看出,他们曾经是贫血、饥饿、迫切需要营养以及医疗的儿童呢?他们仿佛经由接触了新鲜的空气和阳光而获得了身体的健康。
如果说心理的压抑会导致新陈代谢不良,并且还会降低一个人的活力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也会发生相反的情况:富有刺激的一种心理体验能够加强新陈代谢的速度,并因此促进一个人的身体健康。我们对这些儿童所做的工作就证实了这一点。在这个真理已被普遍接受的今天,相信我们的经验将会对人类的发展产生极为深远的意义和影响。
关于这些奇妙的儿童的报道像野火一样迅速传播,人们在纷纷谈论“奇迹”。出版界用了热情洋溢的语言来赞美他们,撰写了有关他们的书籍,甚至小说。虽然这些作者是在如实地描写他们所看到的东西,但他们仿佛向人们描绘了一个桃花源般的世界。人们谈论对人类心灵的发现,他们甚至引用这些儿童的谈话。在英国出版了一本有关他们的书籍,书名为《新儿童》。许多人,尤其是美国人到我们这里来证实他们所读到的内容。
第二十章  
对一些事物和印象的简短描写产生了一个方法问题。使用何种方法才能获得这些结果呢?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们看到的其实只是一个儿童,而不是直接看到了方法。我们可以看到不受障碍物约束的儿童心灵在根据它的本性活动。我们所列出的童年期的那些特征完全属于儿童的生活,正如飞翔属于鸟,芬芳属于花朵一样。它们完全不是一种“教育方法”的产物。然而,很明显,教育可以采用一种帮助儿童的自然发展的方式去保护和培育儿童,从而对这些自然特性产生影响。
我们可以把它比喻为培育新品种的花朵。经过适宜的照管和处理,园艺学家就可以改良它们的香味、色彩和其他的自然特性。
在儿童之家里我们能观察到天赋的心理特征。这些特征并不象植物的生理特征那样明显。儿童的精神生命其实是非常易变和脆弱的,在一种不适宜的环境中它的自然表现会完全消失,并被其他的东西所代替。
所以,在详细阐述任何的教育体系之前我们必须创造一个适宜的环境,这个环境将促进儿童的天赋的发展,去掉那些障碍物。这应该是所有未来教育的基础和出发点。因此,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发现儿童真正的本性,进而帮助他正常发展。某些条件显得特别重要。
其中首要条件是把儿童置于一个愉快的环境里,在那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的。整洁白色的教室,新的小桌子、小凳子和小扶手椅都是特地为他们制作的,以及在温暖的阳光下院子里的草坪。这对那些来自贫困家庭的儿童来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第二个有利条件是成人中立的特征。他们的父母是文盲,他们的教师是毫无野心和先人之见的普通劳动妇女。这就导致了一种理智的沉静。
毫无疑问,教师必须沉静,这一点人们早就有所意识,这种沉静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性格,一种非神经质状态。但是,在这里它体现为一种更深沉的平静,一种空白,或更好的、无阻碍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内心清晰的源泉。这种沉静由心灵的谦虚和理智的纯洁组成,是理解儿童所必不可少的条件。因此,在教师身上必须要有这种沉静。
另外一个重要的条件是,要给儿童特殊的作业材料。儿童会被这些能完善他们感知的材料所吸引,由此使他们分析和促进其运动,还能教他们如何聚精会神,没有一种言语的说教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以说,儿童所处的场合必须是一个适宜的环境,一位谦虚的教师和适应他们需要的材料。
现在,我们可以描绘一下儿童对这些外界影响反应的某些方式。最令人惊讶的是,活动这种方法几乎能像魔杖一样,敲开儿童自然天赋正常表现之门,在这种活动中,要求受到智能支配的手的运动集中在某些作业上。这就导致了更深地扎根于儿童内心的进一步的活动,比如,“重复练习”和“自由选择”。这些活动展现了真正的儿童。我们看到一个儿童兴致勃勃、不知疲倦地从事工作,因为他的活动像一种心理的新陈代谢,这种新陈代谢跟他的生命和生长密切相联。于是,选择成为他的指导原则。他热情地对诸如肃静之类的种种测验做出反应。他被某些能导向荣誉和正义的课程给迷住了。他充
满热忱地学习使用那些能够使他发展心灵的工具。但是,他厌恶诸如奖品、玩具和糖果之类的其他附加的东西。他进一步向我们展现表明他需要秩序和纪律,这两者可作为他内在生命的镜子。然而,他仍然是个孩子,可爱而充满生气、真诚与欢乐。他高兴地叫嚷着、拍着手。他到处奔跑,用响亮的声音迎接其他人。他毫不吝惜地表达他的谢意,用召唤和追随他的恩人来表明他的感激。他对所有的人都友善,喜欢他所看到的东西,使自己适应一切。
我们可以把他的偏爱和他自发地展现自己的方法列一张表出来,而且我们还可以加上那些他所反对的东西,那是些在他看来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1)他喜欢的东西:

重复练习

自由选择

控制错误

运动的分析


肃静练习

社会交往中的良好行为规范

环境中的秩序

个人整洁的照料

感官训练

与阅读分离的书写

书写先于阅读

  

自由活动中的纪律
(2)他抵制的东西:

奖励和惩罚

拼字课本

共同的课程

教学大纲和考试

玩具和糖果

教师的讲台
从中我们可以发现一种教育体系的轮廓。儿童本身已经给我们提供了构成一种教育体系的实际的、积极的和已得到验证的规范,在这种教育体系中,他们自己的选择是一种指导原则,他们的自然活力可以阻止错误的发生。
在下面详细阐述我们的教育体系的整个过程中这些原则始终强有力地存在着。它们使我们想到脊椎动物的胚胎。在这个胚胎中我们可以看到将来的脊椎柱还只是一条模糊的线。在这条线的内部可以看到一些点,这些点将发展成互不相连的椎骨。这个胚胎本身分成了三部分,表示着头、胸、和腹部。同样的,我们教育体系的基本轮廓也有一个排列成线状的整体,它以一些个别特征为标志,这些特征抒像椎骨一样会发展,而且这个整体也划分成三个不同的区域,由环境、教师和儿童所使用的各种物体组成。
一直将这个原始轮廓的演变过程追踪下去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基本的见解如何最终演变成为一个对人类社会具有极大重要性的思想。将这种特殊的教育方法连续的发展称之为一种演变,是因为其中新的东西来自生命,而生命的展现是就其环境而言的,环境进而成为某种特殊的东西。虽然环境是由成年人来提供的,但它是对正在生长的儿童生命所展现的新模式的一种积极和富有活力的反应。
这个教育体系被迅速而广泛地应用于不同种族与社会条件的儿童,也因此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实验资料,并使我们能够看到共同的特征和普遍的趋势,进而确定作为儿童教育基础的自然规律。
特别有趣的是从最早的儿童之家发展起来的第一批学校保留了这种做法,那就是在采取任何进一步的外部规范之前,要等待儿童的自发反应。
从罗马第一批创建的儿童之家中的其中一所,可以发现儿童自发反应方面的一个惊人的例子。这所儿童之家中的情况比我们最初的那些学校有所不同,因为它的创建是为了照料经历了墨西拿地震后幸存下来的那些孤儿。在废墟的周围发现了约60名小孩。没有一个知道自己的姓名或是社会地位,可怕的地震使他们变得如此沮丧、沉默、冷淡。他们难以进食和睡眠。晚上可以听到他们的叫喊声与哭泣声。意大利的皇后对这些不幸的儿童极为关心,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快乐的场所。他们的新家有着适宜于他们使用的色彩明亮富于吸引力的家具。其中包括有门的小柜、漆成鲜艳色彩的小圆桌子,略高的长方形桌、板凳和扶手椅。窗户上悬挂着彩色的窗帘。这些儿童有他们自己的小刀、叉、匙、盘子、餐巾,包括肥皂和毛巾的大小也跟他们的小手相适应。墙上挂着一些画,教室四周摆着一些花瓶。被选来安置这些不幸儿重的场所是芳济各会修女的一个修道院。它有着宽大的花园、宽阔的走道、池塘和美丽的花圃。在这里,身着灰色长袍并罩着长而庄严的头巾的修女们平静而充满关爱之情。
这些修女教儿童如何行为举止表现得适当,他们逐日得到改善。在这些修女中,许多人过去是贵族。她们将过去在上流社会里的行为方式教给在学习欲望上永不知足的儿童。儿童学习如何像王子公主一样地用餐,当他们要帮助端菜时却又像是艺术大师。虽然他们因为情绪上的低落暂时失去了对食物的自然欲望,但他们对所学得的新知识和能精确地进行各种活动显得很高兴。渐渐地,他们恢复了食欲,晚上也能睡得很安稳了。在这些儿童身上所产生的变化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从郁郁寡欢变得到处跑和跳,或在花园里提东西,或把屋子里的家具拿出去放在树下,既没有损坏它们,也没有相互碰撞。他们的脸上一直充满着一种幸福的感觉。
那时,第一次使用了“皈依”这个词。当时有一位意大利最著名的作家评论说:“这些儿童使我想起了皈依宗教的人。再也没有比征服忧郁和沮丧,并且使自己上升到更高的生活层次更不可思议的皈依了。”
这是一种充满矛盾的表述,但这个概念在许多人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皈依似乎是跟童年时期的无知状态相对立的,然而,这个词强调了一种异常现象的精神特征。儿童经历了一种精神更新,这使他们摆脱了悲哀和放任自流,并使他们产生了一种新的欢乐。
如果我们把悲哀与罪恶视为是对完美状态的一种背离,那么,恢复这种状态就意味着皈依。于是,罪恶和悲哀让位给欢乐。由此说来,这些儿童是真正地皈依了。他们从一种悲伤的状态转变为幸福的状态,摆脱了许多根深蒂固的缺陷。

但还不仅仅于此,某些通常受到重视的品质也消失了。这些儿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表明,人们已经犯了错误,并要完全更新。这种更新可以在一个人的创造性能力的源泉中发现。我们学校里这些来自几乎绝望状态的贫困儿童,如果他们没有表现出这一点,那么就不可能区别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因为这些早就在成年人的心中事先确定了:儿童的善是根据他们对成年人生活环境的适应来衡量的,而不是相反。正由于这种错误的观念,儿童的自然本性被掩盖了。成年人不再按自然界的意愿来认识什么才是儿童的善,以及什么东西对儿童有利。
第二十一章  娇生惯养的儿童

另一类生活在特殊的社会环境下的儿童是富家子弟。也许人们会以为,教他们比教我们第一所学校里的贫家子弟或是墨西拿地震幸存下来的那些遗孤要容易得多。但他们是如何“皈依”的呢?
富家子弟如同他们的家庭一样,被社会所能提供的奢侈所包围,他们似乎享有极大的特权。他们的皈依情况只要引证欧洲和美国的教师的经验就足以说明问题。这些教师给我谈了他们最初的印象,并描述了他们在抵制这种观念时所遇到的困难。
这些儿童并不在意环境中花园的小径、绿色的草地和其他代表生活高品质的设备。他们对那些可能使贫困儿童着迷的物体并不感兴趣,因此,他们的教师感到困惑和没有信心。因为他们不会捡起那些应该能满足他们特殊需要的物品。如果儿童是贫困的,通常他们会迫切地朝着提供给他们的那些物品奔去。但是,如果他们是来自富裕的家庭,会对那些提供给他们的物品见惯不惊,习以为常。也就是说不大会对提供给他们的刺激做出反应。
一位美国女教G小姐从华盛顿写给我的信中说“这些儿童互相从其他人手里抢东西。如果我试图拿某件东西给其中一个人看时,其他人就会扔掉他们手中抢来的东西,吵吵嚷嚷地围住我。当我对一种物品做出解释时,他们全都会为它而争起来,但是他们对各式各样的感官材料并没有真正的兴趣。他们只是不停地从一个物品到另一个物品,却没有片刻的留恋。有一位儿童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以致他坐在那里的时间不足以用手摸遍提供给他的那些物品。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儿童的运动是无目的的。他们除了满屋地奔跑之外,丝毫也不在乎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损害。他们碰撞桌子,掀翻椅子,踩在为他们提供的材料上。有时候,他们会开始在某个地方工作,然后就跑开了,拿起另一件物品,但接着没有任何理由地又把它丢掉了。”
D小姐从巴黎给我写信说道:“我只得承认自己的经验是令人十分沮丧的。儿童至多只能在某一项工作上精力集中几分钟。他们缺乏自发性,无法持久。他们简直像是一群羊一样,相互跟来跟去。当一个儿童拿起一件物品时,其余的人也争着要。有时他们在地上滚来滚去,弄翻椅子。”
下面简洁的描述来自罗马的一所招收富家子弟的学校:“这些儿童在工作时乱搞一通,并拒绝接受指导。现在我们主要关心的事情是纪律。”
但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好转。

G
小姐继续写下了她在华盛顿的经验:“经过一些天之后,这个旋转的星云群(乱纷纷不守纪律的儿童)开始呈现一种确定的形状。看上去他们好像是自己指导自己的样子。他们开始对起初颇为轻视的玩具产生兴趣。作为这种新的兴趣的结果,他们开始作为独立的人而行动。这些儿童专注于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集中了全部的精力而不再分心。”
“当一个儿童终于找到了某种特殊的物品、能自发地引起他强烈兴趣的某种东西时,这场斗争总算是取得了胜利。有的时候这种热情突如其来,事先毫无征兆。我曾试图动用学校里几乎所有的物品来激发一位儿童的兴趣,都徒劳而返。但是偶然地有一次,我给他看两块写字板,一块红色,一块是蓝色,叫他注意这两种不同的颜色。他立刻伸出了手,似乎他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它们。那一堂课内他就认识了5种颜色。在后来的几天内,他拿起了所有过去他看不入眼的东西,逐渐地对它们都发生了兴趣。
  “还有一个孩子,最初他的注意力只能保持最短时间。由于他对所使用的一件最复杂的称之为‘长度’的物品感兴趣,就摆脱了那种焦躁状态。整整一个星期,他一直在玩这些东西,学会了如何数数和做简单的加法。然后,他又开始回到另一些较为简单的材料上去。变得对整个教育体系中的所有种种物品感到有兴趣。“一旦儿童发现了那种
能够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之后,他们就开始变得安定下来,学会了聚精会神。”
这位教师还就唤起儿童的个性作了如下描述:“有姐妹俩,一个3岁,一个5岁。这个3岁的小女孩还没有她自己的个性。她在所有的事情上面都模仿她的姐姐。假如她的姐姐有了一只蓝色的铅笔而她没有,她就会非常不高兴,直到自己也拥有了为止。如果姐姐吃的是黄油面包的话,妹妹就除了黄油面包什么别的也不吃。这个小女孩对有关学校的任何事情毫无兴趣,只会到处尾随着她的姐姐,模仿她的姐姐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然而,有一天,她突然变得对红色立方体感兴趣了。她搭起了一座城堡,并多次重复这个游戏,完全将她的姐姐置之脑后了。这使她的姐姐感到不能理解了,喊住她问:‘为什
么我在填圈而你却在搭一座城堡?’那天,这个小女孩获得了她自己的个性发展的开始,而不再是她姐姐的一个影子。”
D小姐描述了一个4岁的女孩。这个女孩根本无法做到端平一杯水而不溅出来,即使杯子里只有半杯水也不行,所以她总是躲避这件事情。但是当她成功地完成了一项她感兴趣的另一项练习之后,她开始能毫无困难地拿几杯水,专心致志地给正在画画的同学送水而不溅出一滴水。
一位美国教师给我们讲述了另一个很有趣的事实。学校里有一个小女孩还不会说话,只能简单地发一些模糊的音节。她的父母为此十分焦虑,还把她带到医生那里检查是否智力迟钝。有一天这位小女孩对固体的镶嵌物发生了兴趣,就花费大量的时间把那些木制的圆柱体从洞孔中取出又再把它们放回去。在以最强烈的兴趣一遍一遍地练习之后,她对老师说:“你来看。”
D小姐对我们继续报道说:“圣诞节之后,这个班级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并没有作任何干预,秩序似乎是自己建立起来的。这些儿童似乎被他们的工作过分地吸引住了,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散漫而毫无目的。他们主动地走到柜子那里,取出以前使他们感到厌烦的那些物品。一种工作的气氛在班级中形成了。这些过去出于一时冲动去选择物品的儿童,现在表现出他们有一种内在纪律的需要。他们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一些艰难的任务上,并在克服困难的过程中获得一种内心的满足。这些宝贵的努力对他们的性格产生了直接的效果。他们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D小姐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例子是关于一个想像力异常丰富的4岁半的儿童。他的想像力如此活跃,以至于给他一个物品时,他忽视了物品的形状而使自己和那个物品人格化。他滔滔不绝地说话,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物品上。由于他的心理如此混乱导致他在活动中很笨拙。他甚至不能系一个纽扣。突然某种奇迹般地让人惊讶不已的变化降临到他身上,他开始进行一项又一项的练习,由此使他自己能镇静下来了。
    在我们有一个固定的明确的方法之前,那些学校的教师的经验可能已经在无止境地重复着了。但是它们基本上是相同的。类似的事情和类似的困难,在几乎所有有着明智的和慈爱的父母关注着的幸福儿童的生活中都可以发现,虽然是在较低的程度上。有些精神上的困难是跟物质上的富裕相联系的,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基督的话能在每个人心中扎根:“赐福给那些悲哀的人!赐福给那些精神贫乏的人!
如果他们克服了困难,所有这些人都能响应这个召唤。因而,“皈依”的现象属于童年。问题在于,这是一种迅速的、有时几乎是转瞬即逝的变化,它通常来自同一根源。我举不出一个例子来说明皈依不是产生于使儿童的活动集中在一项有趣的任务上。神经质的儿童变得平静了,有压抑感的儿童重新获得了活力,所有的人都共同沿着这条有纪律的工作之路前进,通过内在的、已找到表达手段的能量的外在表现取得进步。
这些固定下来的成就预示着儿童以后的发展,它具有一种剧变的特性。我们可以把它们比作是儿童长出的第一颗牙齿或是迈出了第一步。其他的牙齿将随着第一颗牙齿而长出,言语将随着第一个单词而出现;在第一步迈出之后,儿童将开始走路了。
我们的学校在世界各地扩展,表明了这些儿“皈依”的普遍性。许多幼稚的品质消失了,而被其他的品质所取代。在儿童训练中的一个最初的错误可能会成为他精神生活中无数歧变的根源。

正常化
在这些儿童的皈依中,特别要注意的是一种心理治疗,使儿童回复到正常的状态中去。
事实上,正常的儿童是一个智慧早熟、已经学会克制自我、平静地生活以及宁可有秩序的工作而不愿无聊和无所事事的孩子。当我们用这种眼光去看儿童时,我们可以更正确地把他们“皈依”称之为“正常化”。人的真正本性潜伏在他自身里,这种本性在他还是个胎儿时期就授予他了,我们必须承认这种本性并允许它发展。
但是这种解释并不会消除儿童皈依的现象。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也许会以同样的方式皈依,但是,这种变化是如此困难,以至于不再能把它简单视为是一种人性要素的复归。
在一个儿童身上,正常的心理品质可以容易地成熟起来。一旦到那时所有的不正常的品质都自然消失,正如恢复健康之后疾病的所有症候都随之消失一样。
如果我们用这种眼光来看待儿童的话,那我们就能更快地认识到,即便是在一个不良的环境之下正常化也会自发地展现。虽然由于儿童的正常化没能得到承认或者是帮助,这些正常发展的迹象会被否定,但是它们依然会作为充满活力的原则得到恢复。这些原则能跨越过障碍物,使得它们的要求得以成功。
甚至可以这样说,儿童正常的能量就像是基督的声音,它教导我们学会宽恕,但是不止7次,而是“无数次”。尽管成年人压抑儿童,但儿童从他本性深处不断地原谅成年人,并努力使自己成熟起来。儿童正在不断地跟压抑他正常发展的力量作斗争
第二十二章  教师的精神准备
对于一位教师所要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正确地处理他的工作,那些认为靠独自研究就能为他的使命作准备的教师可能错了。
我们观察儿童的方式是极端重要的。仅仅只有教育理论知识是不够的。我们强调这个事实,那就是教师必须通过系统地研究自我,使自己内心作好准备,这样他才能消除最根深蒂固的偏见与缺陷,事实上这些东西会妨碍他跟儿童的关系。为了发现这些潜意识里的弱点,我们需要一种特殊的教学。我们必须像其他人看待我们那样地看待我们自己。
这也就是说,教师必须得到引导。他必须一开始就研究他自己的缺陷以及他自己的坏脾性,而不是过分地迷恋于“儿童的坏脾性”,迷恋于“纠正儿童错误”的方式,或者甚至于迷恋“原罪的影响”。只有先清除你自己眼中的沙粒,你才能清楚地知道如何消除儿童眼中的尘埃。
教师内心的准备截然不同于宗教信徒所追求的“尽善尽美”。一位好的教师不必苛求完全消除过失和弱点。事实上,一个在不断地追求使他自己内心生活完美的人,也许不会注意到阻碍他理解儿童各种缺陷。如果我们希望成为有效的教师,我们必须受到教育,我们必须愿意接受指导。
正如医生向病人指出病症所在一样,我们也应该指出会阻碍未来教师工作的缺陷。例如,我们告诉他们:“发怒是一大罪恶,它会制约我们并使我们难以理解儿童。”
    也正如一种罪恶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一样,发怒会带来另一种罪恶——傲慢。它会隐藏在友善的伪装之下。
有两种不同的方法从内部和外部来征服我们的脾性。第一种方法是跟我们已知的缺陷进行斗争。第二种方法是抑制我们坏脾性的外部表现。
外部表现服从公认的行为标准是重要的,因为它会使我们反省,意识到自己的缺点。一个人对他人意见的尊重会使他征服傲慢;整治过的环境有利于减少贪婪;其他人强烈的反应有助于制止发怒;为了生活而生活的需要会有助于征服偏见;社会习俗能制止散漫的行为;在获取奢侈晶方面所遇到的困难能减少挥霍;保持一个人尊严的需要会排除嫉妒。所有这些不同的外界因素对我们的内心生活都会有一种持续的和有益的影响。社会关系有助于维护我们的道德平衡。
但是我们很难带着像服从上帝一样的纯洁愿望去服从社会的压力。尽管我们很乐意承认必须纠正我们自己所认识到的错误,但其他人对我们错误的纠正而使我们产生的羞耻使我们难以轻易地接受。我们宁可犯错也不愿承认它。如果必须纠正不可,我们也会从本能上力图挽回一些颜面,找借口说明自己所选择的做法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小小的谎言就可以证实这方面的例子。当我们没能获得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时,我们就会说:“我根本不打算要它。”这是我们对外界阻力的本能反应。我们不从内部来完善我们自身,却继续这种无聊的战斗。如同那些其他的战斗一样,我们不久就会发现个人的努力需要得到他人的支持。于是具有相同缺陷的人会本能地互相帮助,寻找他们能够联合起来的力量。
我们冠冕堂皇地将自己的缺点,掩盖在了崇高的和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借口之下。正如在战争时期,进攻性武器被描绘成保卫和平的手段。对我们缺陷的抵制越软弱,我们就越容易编造我们的借口。
当我们由于自身的过失而遭受批评时,我们很容易原谅自己的过失,保卫自己的错误,把它们隐藏在我们称之为“美”、“必不可少”、“共同的善”等等的面目下。渐渐地,我们自己也就相信了自己的借口,把自我意识里认为是虚假的东西看作是真实的,积重难返,变得越来越难以纠正。
教师以及一般与青少年教育有关的所有人,应该使自己从这种错误的圈子里跳出来,这种错误有损他们的身份。他们应该努力摆脱掉自己由傲慢和发怒组成的基本缺陷,用正确的眼光看待它。发怒是主要的缺陷,一种罪恶,它很快就受到了抵制。审慎要求发怒被控制住。因此,一个能够成功使自己谦虚的人,最终会对自己的怒气感到羞愧。
然而,当我们跟儿童打交道时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他们不理解我们,他们无法保护自己不受我们的侵牙巳,他们接受我们对他们所说的任何东西。他们不仅接受虐待,而且在我们责备他们的时候感到自惭形秽、自觉有罪。
做为一名教师,应该对儿童的这种处境进行反思。儿童并不能用他的理性来理解不公正,但他会感知到某件事情错了,并且由此变得郁郁寡欢和心理畸形。因为他还不能用理性来分析导致他抑郁的原因,出于对成年人的怨恨或是轻率行事,儿童的无意识的反应表现在拘谨、撒谎、无目的行为、无理由地吵闹、失眠以及过分的恐惧与怯懦。
发怒的初始状态意味着相当程度的肉体暴力行为。但是,它也可以用更精细的和巧妙的方式表达出来,这种方式掩饰了发怒的真实特征。就其最简单的方式而言,对儿童发怒是对儿童抵抗的恼火,然后就会跟傲慢相接合,认为这种抵抗侵犯了自己的尊严,在面对儿童要表现自己的微弱企图时,这种发怒就发展成一种暴虐。
暴虐蔑视商议。成人凭藉被认可的天然权力来支配儿童。对这种权力的怀疑就等于对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统治权的攻击。就好像在早期社会里一个君代表了一切。对儿童来说成年人本身就是一种神圣,他完全是无可非议的。儿童只有保持沉默,使自己适应于成年人的一切,而不是来自于内心的服从。
如果儿童表现出某种抵抗,这种抵抗很少是直接的、乃至是有意识的对成年人行为的一种反应。它实质上是儿童竭力保护他自己心灵的完整,或是对压制的一种无意识的反应。
第二十三章  歧变
经验表明,正常化会导致许多幼稚品质的消失,除了那些被认为是缺陷的品质,还有通常被看作是好的品质。在那些消失的品质里,不仅有懒散、贪婪、自我为中心、不服从、好争吵和不稳定,而且还有所谓的“创造性想像”、喜欢故事、对个别人依恋、游戏、顺从等等。它们还包括那些一直在被科学研究和被看作是童年期的那些特征。比如,模仿、好奇、自相矛盾和注意力的不稳定。随着这些幼稚品质的消失,表明儿童真正的本性至今尚未被了解。这个事实的普遍性是惊人的。不过,人的双重本性在很早已经被认识了。第一种本性是在他的创造时期给他本人的;第二种本性是因为他的首要罪恶,即他们违背了上帝的准则而产生的结果。由于这种堕落,人失去了较早时期的赐福,他便受他的环境和他自身心灵的幻觉所支配。这种原罪说会有助于我们理解儿童发生的变化。
一个人可能会因为自身很小的某种东西而误人歧途。这种东西在爱和帮助的名义下,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蔓延开来,但实际上它应该归咎于成年人的盲目,他们无意识的以自我为中心实际上会对儿童造成一种恶魔般的影响。然而,儿童是在不断地更新,他们自身有一个不会被污染的计划。他们在根据这个计划,正常地发展。
如果儿童恢复正常,自然的状态就跟一个能够使他专心致志于跟外界接触的体力活动的特殊因素联系起来了。由此我们可以说,儿童所有的歧变都有一个根源,那个根源就是儿童不能实现他发展的原始计划。这是因为在他的形成时期他遇到了一个有敌意的环境,在形成时期他的潜在能量应该通过实体化的过程展现出来。
神游
我们可以用实体化的概念作为一种指导来解释歧变:心理能量必须在运动中得到实体化,这样它才能统一这个活的机体的人格。如果这种统一不能获得,无论是由于成年人占据了支配地位,还是由于儿童在环境中缺乏动力,心理能量和运动这两个组成因素就此各自发展,“人被分裂了”。由于从本质上来说,所以,儿童的心理能量不是朝它们应有的方向发展,就是沿着错误的方向发展。当这些心理能量失掉了它们的终极点而毫无目的地漫游时,通常就产生了歧变。心灵本身应该通过自发的体力活动来塑造,这样心灵才不会躲避于幻想之中。
但实际上他们是赞成和鼓励儿童的幻想,并且将此解释为儿童心灵的创造性倾向。福禄贝尔发明了许多游戏,目的在于鼓励儿童沿着这些方面发展自己的想像力。
成年人教育儿童观察他自己用积木等各种方式搭成的马、城堡或火车。儿童的想像力可以给任何物体一种象征的意义,但是,这就在他的心灵里产生了一种幻想的景象。一只按钮变成了一匹马,一张椅子变成了宝座,一粒石子变成了一架飞机。这些幻觉未能提供跟现实的实在而富有建设性的接触。玩具给儿童提供的环境结果除了幻觉,并不能给他任何真实的和真知的全神贯注。他们能激起儿童的活动,就像隐藏在余烬之下的微火冒出来的烟,不久便被消耗尽了,这种玩具也被扔掉了。然而成年人却认为,对儿童的随意活动来说,玩具是他的发泄精力的惟一渠道,他们相信儿童会在玩具中找到幸福。
尽管儿童很快就会厌倦他的玩具,并把它们搞坏,但这种信念还继续存在着:当成年人频频把玩具当作礼物送给儿童时,成年人会被认为是仁慈的和慷慨的。玩玩具是这个世界赋予儿童的惟一自由,但儿童应该在这个宝贵的时期为更完美的生活奠定基础。这种“分裂”的儿童尤其在学校中被当作十分聪明的人,即使他们不正常、不协调和无纪律。
在我们为他们提供的环境里,我们看到这些儿童马上投入某些工作中去。他们激动的幻想和坐立不安的动作消失了,他们平静地面对现实,开始通过工作使自我完善,使无目的的漫游变得有方向。他们的四肢成为渴望了解和真正认识他们周围现实的心灵的工具。对知识的探究取代了无目的的好奇。心理分析家用一种出色的洞察力,把这种想像力的不正常发展和过分热衷于游戏描绘成“心灵神游”。
“神游”是一种逃避,一种躲避。它代表的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我防御,这个自我逃离苦难或危险,把自己躲藏在一个面具与假象之后,逃进游戏或逃人幻想世界常常会掩饰已经分裂了的心力。
障碍
教师们发现,往往非常富于想像力的儿童并非如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班级中最好的学生。相反的是,他们所知甚少或者一无所知。尽管存在这个事实,但是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的心灵已经歧变了。相反,人们认为巨大的创造性智慧使他们不能致力于实际事务。然而,一个已经歧变了的儿童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或者是不能正常地发展他的智力,这个事实就是一个明显的标志,这种儿童的智力不高。
儿童智力的这种弱点不仅表现为他的心灵遁人了幻想的世界,而且还表现为儿童失去了勇气,试图撤退到自我之中。就一般的儿童而言,他们的平均智力水准比正常化的儿童低。由于他们的心力使用不当,他们就像骨折的人一样,如果想使身体重新活动起来,就需要特殊的治疗,这种治疗对他们的精神失调、促进他们的智力发展是必须的。但是,这些儿童非但没有得到精心的治疗,相反却常常受到恫吓。一个歧变的心灵不可能受强力压迫,任何用这种方式来纠正它的企图终将激起一种心理反应。
这并非是我们通常所能看到的从儿童外部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无精打采和不服从的心理防御。这是一种意志完全无法控制的心理防御,它会无意识地阻碍儿童理解和接受来自外界的观念。
这种心理防御现象被心理分析学家们描绘成“心理障碍”。教师应该能够识别这一问题。蒙在儿童心灵上的那层面纱使得心灵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少,通过这种防御机制,心灵仿佛无意识地在说:“你讲,但是我不听。不听就是不听。我正忙着竖起一道墙呢,不然我就没有自己的世界了。”
这种被延长了的防御,使儿童的行为看起来就好像他已经不能运用他的自然功能,那同时也就不存在意志好或坏的问题。面对这种饱受心理折磨的儿童的教师们相信,这些儿童的智力低于平均水准,不能解决诸如算术和拼音之类的问题。

如果聪明的儿童对许多不同类型的学习设置心理障碍,甚至反对任何类型的学习,他们就可能会被视为是愚蠢的;如果他们再留几次级的话,就会被视为是智力低下。通常心理障碍并非是惟一的障碍物;它被外界防御物所包围,这些防御物一般被心理分析家称之为“抵触”。最初它可能是对某一特定的学科的抵触,然后是对一般的学习的抵触,再接着就是对学校、教师和同龄伙伴的抵触。那时就不再有爱和真诚的余地,儿童害怕学校到最后完全地脱离学校。
童年时期设置的心理障碍常常会伴随某个孩子一生。有许多人终生讨厌数学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他们不仅不能理解数学,而且只要一提起就会出现一种对它的忧虑和厌恶的内在障碍。这种情况同样也会发生在其他学科上。
我曾经认识一位年轻妇女,她非常聪明。但是就她的年龄和背景而言,她在拼写上所犯的错误简直让人不可思议。试图改变这个缺点的每次尝试都证明是徒劳的。但是有一天令我完全感到意外的是,我看到她书写得既漂亮又正确。这里,我无法详述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毫无疑问,她肯定知道了自我表达的正确方式。无论如何,曾经存在一种神秘的力量,它抑止了她体内的这种能力,于是呈现出来的是错误连篇的拼写。
治愈
人们很可能会这样问:神游与障碍这两种歧变,哪一个更严重。在我们的具有正常化功能的学校中,像上述提到的那些跟游戏或幻想有关的神游已证明是比较容易治愈的。可以打这样一个比方,如果一个人逃离了一个地方,这是因为那里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然而如果他所逃离的地方发生了变化,又能够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了,那么他一定会回到那里。
我们在学校里经常看到的一种现象是身心失调和狂躁的儿童迅速地转变。他们似乎立刻从遥远的地方回来了,不仅他们无秩序的工作习惯有了变化,而且通过获得平静和满意产生了一种更深刻的变化。然而,如果他没有消除自己的歧变,这些歧变将伴随他终生。许多似乎拥有丰富想像力的成年人,实际上对他们的环境只有模糊的感觉,并受他们的感觉印象所支配。这些人以富于想像力而著称,他们缺乏秩序感,只是光线、天空、颜色、花朵、风景、音乐的热情赞美者,他们有一种伤感和浪漫的人生观。
但是他们并不能真正了解他们所赞美的光线从而真正地热爱它;促使他们感动的星星并不能使他们的注意力维持足够长的时间,从而获得最起码的天文知识;他们具有艺术家的气质但是并没有创造出任何作品,因为他们缺乏耐心去获得任何一种技能,而通常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做些什么;他们无法使自己保持安静,他们也不能使自己去工作,会神经质地碰碎东西;他们心不在焉地拔下所赞美的花朵。他们不能创造任何美丽的东西,也不能使自己的生活幸福;他们不知道如何去发现在世上可找到的诗意,他们常对此表示绝望;如果失去他人的帮助,他们就会不知所措,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弱点和自己器质性的癖好当成是完美的标志。
这些缺陷可能发展成严重的心理疾病,它们起因于人的早期,那个极容易引起混乱的时期,一条道路一旦受阻就会引起歧变,而这些歧变最初是难以察觉的。
相反,一些心理障碍是很难克服的,即使在幼儿身上发现的心理障碍也难以克服。它犹如一堵墙般把精神封闭并隐藏起来,这堵墙是针对外界的防御工事。由于这个心灵常常与所有可能是幸福之源的外界美好事物相隔绝,于是,这些多种多样的障碍物遮掩住了一出神秘的演出。对于知识和科学的神秘、以及具有迷人魅力的艺术的追求,所有这些都成为自我孤立的人的“敌对者”。儿童自身具备的能量被引入歧途,所有可能成为他感兴趣和喜爱的对象暗淡无光和销声匿迹。学习不能为儿童在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作准备,却只是导致了儿童对世界的厌倦和抵触。
“障碍’’这个词具有高度暗示性。它能使我们想起在我们拥有任何真正的卫生知识之前用采避免疾病的方法。男人和女人都避免接触新鲜空气、水还有阳光。他们一直把自己关在一个既密不透风也缺乏空气流通的黑暗的房间。他们用厚厚的长袍把自己一层层地包裹起来,像是洋葱一样,由此防止皮肤与外界的一切接触。他们的自然环境是十足的抵御生命本身的屏障。
但是,社会的某些方面也会使我们想起障碍物。为什么人们要相互孤立起来?一个家庭不会企求孤独,它可以在自己的家庭圈子中找到快乐,但又为什么要用冷漠和抵触把自己和其他的家庭隔绝开来?筑墙并不能保护爱,呼家庭的防御比这个家庭所居住的房子的墙壁更坚固,最终这个真正的障碍把人分隔成社会等级和民族。
竖立在民族之间的屏障并不是用来使一个统一的、同种族的团体跟其他团体相分离,而是给它以保护和自由的。然而,对于隔离和防御的这种渴望加固了民族与民族之间已存在的障碍,并阻止了人员和商品的交流。
如果说文明是通过物质和思想的相互交流而得以发展的,那么,是什么导致了信任的缺乏呢?是否甚至连整个民族也可能会遭受由损害和暴力所导致的心理障碍呢?痛苦和悲哀已经组织化了,它们如此强烈,以致民族的生活已被拖回到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可怕和更坚固的屏障之后。
依附
有些儿童的本性非常脆弱,他们的心脏能量太弱而不能抵制成年人的影响。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把自我依附于一个倾向于用自己的活动来代替儿童活动的年长者,这样他们变得过分依赖于他,缺乏了自我的活力,这使他们易于掉泪,他们抱怨所有的东西,并且由于他们具有一种正在受苦的可怜兮兮的神态,他们被认为是情感丰富和神经过敏的。他们老是显得不耐烦,虽然他们自己并未认识到这一点。由此他们总是求助于人,即成年人。他们依恋着他人,请求成年人陪他们玩耍,给他们讲故事、唱歌以及永远不要离开他们,没完没了,以致成年人成了他们的奴隶。他们陷入了同一张网。这些儿童会不断地问那东西“为什么”是这样的,似乎渴求知识一样,但是如果我们留心,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并未倾听回答,而只是简单地重复他们的问题。这种仿佛是在热切地追求的好奇心,其实是他们要他们所依赖的人呆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手段。
他们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活动而服从大人毫不重要的命令,成年人将发现他轻易地就能以他自己的意志代替驯服的儿童的意志。但是,这里存在一种巨大的危险,它将导致儿童陷入一种冷漠,这种冷漠会被看成是懒散或懒惰。成年人对这种态度会感到高兴,因为这种儿童的反应是如此柔顺,他绝不会是成年人活动的障碍物。但是,这只会使这种歧变的严重性更突出。
惰性其实是一种心理疾病。它可以被比作一个患有严重疾病的人的虚弱。它是富有活力的创造性能力的衰退的一种外在表现。基督教认为懒散是首要罪恶之一,是会使灵魂死亡的罪恶之一。
如果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成年人就会用他无效的帮助和带有催眠性质的影响取代儿童的自我活动,进而阻碍儿童心理的发展。
占有欲
通常幼小的儿童和已经正常化了的儿童具有一种使用他们多种官能的自然倾向。对周围的环境他们反应热烈并且深切地热爱着,就像是寻找食物的饥饿的人一样。为满足一种物质需要而渴求某种东西,这出自本能而非理性。比如,我们在饥饿时不会唠唠叨叨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的话我就不能保持我的体力,甚至会活不下去的。因此我必须要去找些营养晶来吃。”是的,饥饿的确是一种痛苦,它使我们无法抵挡地立即去找食物。儿童对他的环境有一种类似的渴求。他要能给他精神营养的东西,而且他是在活动中找滋养品。

“让我们像新生儿喜欢母亲的乳汁一样喜欢精神的乳汁吧。”这种动力,这种对他的环境的热爱是人天性中固有的东西。但是,说儿童充满激情地喜欢他的环境,这并不正确。因为激情是冲动的和瞬息即逝的。相反,它应该被描绘成一种趋向“维持生命所必需的经验”的一种推动力。这种动力在儿童所喜欢的环境背后驱使儿童不停地活动。这种能激励他的热情可以比作空气中的氧气在他体内所产生的热量。一个有活力的儿童会给人们这样的印象,他正生活在一个适宜的环境中,那是一个有助于他自我实现的环境。
如果儿童没有这种环境,他的精神生命就不能发展,而是一直处于虚弱、乖戾和隔膜状态。这种儿童会成为一个不可正常理喻的人,一个不能自助的、缺乏头脑的、令人厌烦的、易于陷入怪念头和非社会化的人。

如果儿童没能在有助于他发展的活动中找到刺激,那他就完全会只是简单地被物品的外形所吸引,渴望拥有它们。拿到某样东西并把它收藏起来是容易的,它并不需要知识和爱。儿童在心理能量由此被转移了。这样的儿童当他看到一块表时会叫:“我要它。”他们准备为这块表打架,即使这样做可能会把表毁坏。人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开始相互争夺,毁坏他们想占有的东西。
实际上,所有的道德上的偏差都是来自于在爱和占有之间做出抉择时所跨出的第一步。一个人作出了这种选择,他就沿着这两条叉道中的一条走了下去。儿童自身的能量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伸展出去,急不可耐地攫住他想要的东西。一种占有感使他牢牢地捏住不放,像是捍卫自己的生命一样捍卫他所攫取的东西。强壮和活泼的儿童通过击退其他同样的试图占有者而保护自己的占有物。这种儿童由于他们想要同一种东西,相互之间就经常会吵架。这产生了痛苦的反应——冷酷的感情,为琐碎小事而争吵。这种争执不会轻易解决。于是出现了不协调,在那些本应是光明的地方却是黑暗的。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因为一个人的自然能量被转移掉了。占有欲的根源在于某些内在的罪恶上,而不在外界的物体上。

作为儿童道德训练的一部分,我们督促儿童不要把自己依附于物质的东西上。这种教导的基础是对他人财产的尊重。但是当儿童达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越过了那座把他跟深层的内心生活相分离的桥梁,这就是为什么他渴望转向外界的物体。这种欲望深深地渗透进儿童的内心世界之中,可以把它看作是本性的一部分。
性格中具有缄默气质的儿童也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向无价值的物体上。但是这些儿童的拥有方式却不同。他们不善于争吵和抢夺,他们一般避免跟人对抗。他们宁可去积聚和隐藏东西。但是他们并没有一个把东西按合理的范畴分类的概念,他们收集的东西凌乱而毫无相互之间的关联。不仅是这些孩子,而且有些成年人的口袋里都装有无用的和不相称的东西,他们对于收藏有一种荒谬的癖好。个性软弱和缄默的儿童会从事类似的活动,但是他们积聚东西的习惯被认为是完全正常的。如果任何人试图夺走这些儿童所收藏的东西,他们将竭力提防。
心理学家对这种收藏习惯给予了有趣的解释。他把这比作成年人的贪婪,这种贪婪的胚芽在一个人的幼儿时期就可以辨认出来。如果一个人所依恋的东西对他是毫无用处的,但是他又不能对之放弃,这将如一剂致命的毒药打乱他基本的平衡。通常做父母的很乐意看他们的孩子保存自己的财产。他们把这看作是人性的一部分,是社会的一个重要因素。具有占有欲和收藏习惯的这一类型的儿童会得到普遍的承认和理解。
权力欲
与占有欲相关联的另外的一个不正常的特征是权力欲。在试图对环境进行支配的本能中可以发现一种力量,这种力量通过对环境的热爱进而获得对外界环境的占有。但是,如果这种力量不是来自于心理发展的自然产物,而仅仅成为一种贪婪,那时这种力量也就转移方向了。
一个不正常的儿童,当他感到有一个对他来说是能支配所有事物的强有力的成年人在场时,他的自我感觉就良好。这种儿童认识到,如果他能利用这个成年人来活动,他的力量就会增大。这样他就能比自己单枪匹马孤军作战所获得的东西要多得多。这种方法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所有的儿童都是这样被潜移默化,以至于这被认为是正常的或是寻常的。实际上,这是儿童的一个典型的策略,这种策略一旦形成就很难纠正。对一个软弱、无助的儿童来讲,再也没有比这更自然和合理的了,一旦他发现了一个他可以利用的另一个强有力的人,他就着手这样做。他开始提出超越成年人认为是合理的范围内的要求。事实上,他的欲望就此永无止境。
对一个富有想像力的儿童来讲,成年人拥有无限的权力,能够满足他最奢侈和变化无常的愿望。那些对儿童来说富于魅力的神话故事里,这种态度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儿童模糊的愿望在这些幻想的故事中得到了令他们喜悦的描述。从仙女那里获得力量的人能得到人力不可为之的财富与恩惠。仙女有好有坏,有美丽和丑陋之分。在穷人和富人中,在树林和皇宫里都可以发现她们。她们是生活在成年人中的儿童想像出来的具体形象。有像祖母般慈爱和母亲般美丽的仙女,有衣衫褴褛的仙女,也有穿着丝绸衣服佩带珠宝的仙女,正如有贫穷的母亲和身着华贵的母亲一样,但是她们都爱自己的孩子。
一个成年人,无论身高体格是多少,跟儿童相比他总是一个强有力的人。儿童受了自己梦想的支配而开始利用他。最初这个成年人看到他给儿童带来幸福就感到满意,但是这种让步成了不幸的开始,他将为这种让步付出代价。儿童在取得初次的胜利之后,就期待着第二次、第三次。成年人的让步做出得越多,儿童就渴望得到更多的东西。最终成年人可以用来满足儿童欲望的错觉化成了苦果。因为物质世界终究是有限的,而想像力可以无穷尽。最后两者之间产生了矛盾、抵触和剧烈的冲突。儿童的任性成了成年人的灾难,成年人突然认识到他错了,他说:“我把孩子给宠坏了。”
即使一个顺从的儿童也有他自己征服成年人的方法。他通过情感、眼泪、恳求或是可怜巴巴的眼神,甚至是他的自然魅力来获得成年人的屈服与让步。直到成年人无法给予更多的东西,然后进入一种痛苦的状态,这将导致各种各样的歧变。这个成年人终于感觉到和认识到,他自己的行为方式是儿童缺陷的根源,并寻求纠正它们的手段。
但是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东西能纠正儿童的随心所欲。规劝和惩罚都无效。这就好像对一个因高烧而神志不清的人进行说教一样,然后当他的体温还不下降就威胁说要揍他。
是的,当儿童屈服于成年人时,成年人确实已不再溺爱儿童了,但他却阻碍了他的发展,并使他的自然发展走人歧途。
自卑感
成年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对儿童表现了藐视。虽然做父母的会以自己的孩子为荣,他们会相信自己的孩子漂亮而完美,并对孩子的未来寄予希望,但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的举止表现出他似乎总是对自己的孩子有诸多不满意,觉得他是“空”的、“坏”的一样,总是想去填搴他和纠正他。这种模糊的看法形成了成年人对儿童的藐视。
他把眼前这个稚弱的儿童看成是另一个自己,要按他喜欢的方式来对待他。某些性格特征如果是在儿童面前展现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如果是在一群和他同样的成年人面前,他就会认为是羞耻。在家庭内部,成年人的贪婪和暴虐在家长的权威面具之下不断砸碎儿童的自我。比如说,当一个成年人看到儿童端了一杯水,他就开始害怕白这只杯子可能会摔破,他的贪婪意识使他把杯子从孩子的手中夺过来。如此做的成年人可能是很富有的,为了使自己的儿子比自己更富有,他坚持要使他的财产增加好几倍。但在此时,他却觉得一只杯子比他孩子的活动具有更大的价值,进而努力阻止杯子被摔碎的可能。他暗想:“为什么这个孩子要这样放杯子,而我要那样做呢?难道我不能按我喜欢的那样安排事情吗?”虽然这个成年人会很乐意为自己的孩子做出种种牺牲,他会梦想着孩子的成功的一天,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为强有力的人物的那一天早日到来。但是现在,他却被一种权威和暴虐的冲动所支配,他的能量浪费在保护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上。实际上,如果是一个佣人也像刚才孩子那样端杯子,他可能只会淡淡一笑;如果这杯子是一个客人打碎的,他会毫不在意,立刻讲这个杯子是不值钱的,叫客人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因此,儿童肯定会以一种持续的挫折感注意到自己是惟一被认为靠不住的人,是祸害之根本。这样,他将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低劣的人,比禁止他碰的东西还要无价值。
还必须考虑其他一些情况。如果要一个儿童发展他的内心生活,他就必须不仅被允许碰各种东西,用这些东西进行工作,并且他还必须用一种合理的和始终如一的方式。所有这些对儿童人格的发展来说非常重要。
成年人不再注意他日常生活中平常行为的/顷序,这是因为这些行为已经成为他的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当一个成年人早晨起床时,他习惯性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如地履行他的日常动作。正如他呼吸空气或心脏的搏动,不必给予更多特别的注意。
另一方面,儿童还必须形成他的行为习惯,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得到许可去展现连续的行为过程。如果儿童正在游戏,成年人就会打断他,认为该是散步的时间了。这小孩就被打扮一番带出去了。或者,儿童正在把石块装到桶里,这时他母亲的一位朋友来访,于是这个小孩的工作被中止,被带来见这位客人。成年人会不断地打断儿童和突然地闯入儿童的世界里去。这个强势的人从来不跟儿童本人商量就指挥儿童的生活。由于欠缺考虑,使得儿童误以为自己的活动是毫无价值的。但是成年人从来不会允许儿童不说一声:“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如果你可以的话”之类的话语就打断他同另一个成年人的谈话或者是正在做的事情。结果,儿童感到他不同于其他的人,他是低劣者。隶属于所有的人,并且做任何事情都无所适从,缺乏自信。
我们已经注意到,行为的连续顺序依赖于一个内部事先设想好的计划,这对儿童的发展是极具重要性的。总有一天,成年人会对儿童解释他应该对他自己的行为负责。对种种行为之间联系的透彻理解和对它们的意义的正常判断形成责任感。但是,儿童只感到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重要。一个面对儿子缺乏责任感和自我控制能力而感到伤心的父亲,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就恰是那个毁灭了儿童对自己行为具备的连续感和自尊感的人。这个儿童内心已经形成一个秘密的概念:认为自己是低劣的和无能的。然而,任何人在能够承担职责之前,他必须坚信他是自己行为的主人,他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
人深信自己没有能力做某些事情是造成沮丧的最大根源。如果一个瘫痪的人必须跟一个完全健康的人进行赛跑,他绝对不会希望进行比赛。一个普通的市民也不会愿意跟职业拳击手在同一个赛场对抗。在他进入比赛之前,一种不能胜任的感觉已经先人为主地使他丧失了勇气去作尝试。成年人由于不断地羞辱儿童,使他感到软弱,进而压抑了他活动的欲望。但是,成年人并不满足于仅仅阻止儿童的活动;他还不断地跟儿童说:“你不能做那件事,就算你只是想试一下,也是毫无意义的。”如果这个成年人性情粗暴,他甚至会说:“你这个笨蛋,你难道不知道你不能做那件事吗?”这种行为方式不仅阻碍儿童工作,打断了他行为的连续性,而且还是对儿童的一种侮辱。
这逐渐地给了儿童心理暗示,不仅他的行为是无价值的,而且他个人也是无能和笨拙的。这种念头也就是沮丧和缺乏自信的源泉。如果一个比我们自己更强有力的人阻止我们所要做的事,我们至少可以假设在将来会有另一个比我们软弱的人,他不会阻止我们做我们所喜欢的事。但如果一个成年人使得儿童相信他自身是无能的,那么,一片阴影就会降临到他心灵之中,他就会陷入冷漠和恐惧的状态之中。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儿童就形成了一种称作“自卑感”的内在障碍。这种障碍可能作为一种无能和比其他人低劣的感觉而在他内心扎根,他将陷入日常的生活冲突之中去。
胆怯,作决定时迟疑不定,面临困难或批评就退缩,经常流泪,绝望的神态,这一切都伴随着由自卑感造成的痛苦心态形影不离。
相反的情况是,一个“正常”的儿童最显著的特征之一是他的自信和对行为有把握。
在圣洛伦佐儿童之家的小男孩告诉失望的参观者说,虽然教师放假在家休息,但儿童们依然可以自己打开教室的门,进行工作。这时他表现了完美人格的平衡。这种人格并非是傲慢,而是了解自己的潜力,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个小男孩知道他正在做什么,并完成行为的必需的步骤,丝毫没有感到他做了任何特殊的事情。
另一个小男孩正在用活动字母拼词,当意大利皇后站在他面前,要求他拼写“意大利万岁”时,他丝毫没有被打扰。当这位儿童听到要求时,他正用正确的顺序把刚刚拼写的字母复原到适当的位置。他平静地干着,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虽然出于对皇后的尊敬,我们希望他暂时停下这项工作,这样他才能立即执行她刚才的要求,但是,他无法放弃他习惯性的正确工作方式。在拼写新词之前,’他必须把已经使用过的字母放回到它们应放的地方。当他这样干完之后,他就拼出了“意大利万岁”!虽然这个小家伙只有4岁,但实际上,他已经具备了控制自我行为和情感的能力并且对他的环境充满自信。
恐惧
恐惧是歧变的另一种形式。它被认为对儿童是很自然的。它被理解为一种深深地扎根于儿童内心的情感的混乱,与他的环境无关。换而言之,恐惧就像是羞怯一样,被当作儿童性格的一部分。
有些儿童是如此的畏缩,似乎他们已经被一种恐惧的预感所包围,然而,还有其他一些儿童,他们勇敢、富有活力、常常有勇气面对危险,但是他们有时也会被神秘的、不合逻辑的和无法战胜的惊恐所支配。这种态度可以解释为是过去得到的强烈印象的产物。儿童很可能会过马路的时候害怕,或者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害怕床底下有什么东西,或者害怕看到鸡。这些害怕很像精神病医生在成年人当中发现的病态的恐惧。这在依赖成年人的儿童身上特别容易发现。成人可能利用儿童的无知,用模糊的恐惧吓唬他,以使他变得服从。这是成年人用来对付儿童的最糟糕的一种防御手段,因为它利用到处存在着的可怕形象,使儿童对黑暗的天生恐惧加剧了。
有助于儿童摆脱这种紊乱的恐惧心态的是能使儿童接触现实、体验和理解他的环境的任何东西。我们的能使儿童正常化的学校最初的成果之一就是这些潜意识中恐惧心态的消失。
曾经有一个在我们学校上学的小女孩,她是一个西班牙家庭中四个女儿当中最小的一个。每当有雷雨的夜晚,只有她是几个姐妹中惟一不感到害怕的人,她会带着几位姐姐到父母的房间里去。她是那些经受这种奇怪的恐惧折磨的姐姐们的真正支柱。每当她们在黑暗中感到害怕时,她们就赶快到她们的妹妹身边寻求保护,克服心理上的莫名焦虑。
“恐惧的心态”,不同于面临危险时出于自我保护本能所产生的恐怖。这后一种恐惧在成年人身上出现得反而比在儿童身上出现得多。这并不仅仅因为儿童比年长者缺少面临危险的经历,甚至能这样说,儿童可以比成年人能更敏捷地做到自然地面对危险。实际上,儿童常常会使自己面临危险。街头上的顽皮儿童会以窃取汽车或是卡车里乘客的钱为乐;住在乡村里的儿童会高兴地爬到树上或沿着陡坡冲下来。他们常常会跳进海里或河里自学游泳。在拯救或至少是试图拯救他们的同伴方面有无数类似英雄般的壮举。比如,加利福尼亚的一家有盲童病房的医院着火了。在这些受难者当中,那些眼睛能看见东西的儿童冲进去救助那盲童。几乎每天我们都可以从报纸和杂志上读到有关青少年儿童的英雄行为的事例。
可能人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儿童回到正常状态之后是否会赞同这种英雄主义的倾向。我们学校中没有一个儿童表现出任何英雄行为,虽然他们确实有机会表现某些崇高的愿望。通常我们的儿童形成了一种“谨慎”,这使他们能避免危险,因而也能跟危险共存。他们能够使用桌子上或者是厨房里的菜刀,用火柴点火,独自站在水池边,穿越城市马路。我们的儿童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行为,避免急躁。这使他们能过一种更加崇高和更加平静的生活。
因此,正常化不是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而是获得一种谨慎,这种谨慎能使他认识到和控制危险,进而能生活在危险的境地之中。
说慌
心理歧变就像繁茂的植物的分枝一样,朝着四面八方伸展出去,但是,它们都来自同一个深层的根部,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正常化的秘密。把这些歧变看成是互不相关的孤立的存在是教育上的一个常见错误。
说谎是最严重的缺点之一。欺骗是一件隐蔽心灵的外套,甚至可以把它比作是一个人的全部服装。各种各样的说谎,就像许许多多的伪装。每一种说谎都有其自己的意义和重要性,有正常的谎言,其余是属于病态的。精神病学家们对患有歇斯底里症的男人和妇女的强制性谎言组成赋予了极大的兴趣与关注。人们还注意到青少年法庭上儿童的说谎以及儿童被传唤作证时无意识欺骗的可能性。由于儿童“纯洁心灵”通常被视为是真理的喉舌,因此,当人们发现在完全真诚的情况下被认为是真实的东西实际上却是虚假的,这引起了极大的骚动。对这种现象的进一步研究表明,这些儿童实际上试图讲真话,他们的谎言是由于心理紊乱造成的,而这种紊乱由于他们的情绪进一步加剧了。
这种虚假代替真实,不管它们是经常性的还是偶尔的,都截然不同于儿童有意识用来自我防御的谎言。
但是,还有其他的跟自我防御无关的谎言,它们是正常儿童在日常生活环境中所说的。谎言也可能起源于儿童企图描述某种幻想的东西,这一类虚构可能是对其他人认为是真实的东西添油加醋,尽管这种详细描述并不是为了个利益或为说谎而说谎。它就像一个演员能使自己深入到角色当中去一样,采取了类似于艺术加工的形式。例如,有一些儿童曾经告诉我,他们的母亲给她邀请来赴宴的一位客人喝她自己制作的蔬菜汁。这是一种不仅有益健康,而且美味可口的饮料,客人夸赞说是他平生所未曾尝试过的好东西。这故事是如此有趣和详细,后来我请这些儿童的母亲告诉我怎样制作这种饮料。但是,她们却跟我说她从未做过这一类东西。这就是儿童在谎言中表达想象力的纯粹创造的一个实例,它除了编造故事之外无任何其他意图。
这些谎言不同于因为儿童懒惰和对发现真理不感兴趣而说的谎言。然而,有时候一个谎言可能是巧妙推理的产物。我曾经见过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他被他母亲临时寄托在一所寄宿性质的学校里。负责这个小孩所属的那群儿童的保育员非常胜任这项工作,对这个特殊儿童非常当心。隔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小男孩开始对他母亲抱怨这位保育员,说她太严厉了。她的母亲于是去学校找到校长询问,结果得到的答案是这位保育员其实是非常慈爱的,而且她常常对这个儿童体现了她的这种慈爱。这个儿童的母亲问她的孩子为什么要撒谎,这个儿童说:“我不能说这个校长是坏的。”这个儿童并不是缺乏指责校长的勇气,而是他屈服于传统势力。在儿童适应他们的环境方面所采取的狡诈手段的例子还可以举出很多,这并非罕见。
相反,软弱和退缩的儿童是出于一时的冲动而编造谎言的。这种谎言没经过仔细推敲,只是一种防御性反射。它们未加修饰、临时编造,通常都是让人一眼识穿的。教师跟这种欺骗在作斗争的时候,却忘了它们体现了什么。很明显,它们是出于一种对成年人攻击的防御。编造这种谎言的儿童由于软弱,不知羞耻和不能按他们应有的方式行事而受到责备。

欺骗属于在儿童期出现的一种智能现象,它随着成熟而变得条理化。它在人类社会中所起到的重要的作用,就像是遮体的服装一样是必不可少的、高尚的甚至是美丽的。在我们的一所学校中,一位儿童放弃了这种被歪曲了的概念,表现了自然和真诚。然而说谎并不是一种可以奇迹般地消失不再的现象。它是一种歧变,它更需要的是改造,而不是转变。清晰的思想,跟现实的接触,精神自由以及对善的和崇高的东西有积极的兴趣,这一切提供了能改造儿童心灵的环境。
我们的社会生活习惯沉浸于一种虚伪习俗的气氛中,大家在一种无知觉的状态下趋从于虚假的习惯势力,以致如果企图纠正它们,社会就会陷入混乱状态之甲。讦多离开儿重之冢进入高一级学校的儿童一直被认为是不礼貌和不服从的,就是因为他们比其他儿童更真诚,还没有学会作必要的适应。他们的教师不承认这个事实,普通学校的训练和常规,就跟社会的训练和常规一样充满着欺骗,这些教师把来自我们学校的儿童的至今尚未见过的真诚当作会破坏其他人教育的一个因素。
心理分析学家对人类心灵史的最出色的贡献之一,就是对潜意识的隐瞒作了解释。
  成年人的羞耻之心和非儿童式的虚构纺织成了人类生活的可怕的纤维织物。它们就像动物的毛皮或鸟的羽毛,遮掩、装饰和保护着那个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生死攸关的本性。隐藏或者说是隐瞒自己真正的情感是一个人在自身中构筑起来的谎言,他由此而安全地生活于一个跟自然情感不一致的世界之中。由于持续地进行斗争是不可能的,心灵转而屈从或者说是适应于身处的环境。
最显著的隐瞒之一就是成年人虚伪地对待儿童。成年人为了自身而牺牲儿童的需要,但是,他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这将是不可容忍的。他使自己相信,他正在履行一种天赋的权力,正在为儿童未来的利益而行动。当儿童出于本能进行自我维护时,成年人并未注意到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断定儿童任何拯救自己的行为都是一种不服从,都是他罪恶倾向的结果。成年人自身的真理和正义的细微声音变得衰弱,被一种虚假的信念所代替,就是说他正在根据自己的权力和责任等谨慎地行事。心变得冷酷,像冰一样只会偶尔反射出一点光。所有的东西都被它击碎了。
“我的心坚如磐石,我敲击它,连我的手都受了伤。”但丁在地狱深处运用了极妙的形象化比喻,仇恨在那里找到了避护所。爱和恨是心灵的两种状态,这可以比作水的液态和固态。隐瞒一个人的真实情感的习惯是一种精神上的谎言,有助于使他适应有组织的强大的社会不正常的状态;但是它也渐渐地从爱转变为恨。这是潜伏在潜意识之中的最深处的可怕的谎言。

第二十四章  对身体健康的影响
心理的歧变会导致各种各样的特征随之出现。鉴于它们能影响身体功能的发挥,其中有些特征可能看起来是不相干的。现代医学已经彻底研究并证实许多身体的失调都起因于心理。甚至某些似乎跟身体密切相关的缺陷,它们的最终根源都是心理问题。其中有一些缺陷,比如消化不良,在儿童中间特别普遍。强壮和活泼的儿童容易有一种难以控制的贪婪的食欲。这些儿童吃的东西超过必需的食量。他们随时随地无止境的食欲很容易就被视作“良好的胃口”,虽然他们其实是需要医疗方面的帮助。
从古时起,渴望得到超过身体所需的更多的食物已经被看作是一种恶习,它所带来的害处是大于益处的。在这种渴望中显示了一种正常的敏感性的退化,这种敏感性是所有动物的特征,它们自我保护的本能决定了它们的健康。实际上,这种本能有两个方面,其中之一涉及到动物的环境,指导它避免危险。另一方面关系到它自身,涉及到摄食。野兽具备一种主导本能,它不仅诱使它们吃应吃的东西,而且也估量什么东西对它们是有益的。确实这是所有动物类物种所具备的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不管它们吃得多或是少,每个动物的本能都会告诉它该摄人的食物量。
只有人才犯有贪食的恶习,贪食使他过多地摄人食物,而且还吃实际上有损健康的东西。因此,我们可以说,一旦出现了心理歧变的征兆,人们就失去了保护自己,并保证自己处于健康状态的敏感性。在不正常的儿童身上可以找到此类证据。他们会很快开始表现出缺乏饮食习惯的平衡。这些儿童他们仅仅是由外在的味觉感来判断食物,一看到食物就被吸引住了。那种跟生命攸关的内部力量即自我保护的本能被削弱和消失了。我们的学校能使儿童正常化的最惊人的事例之一就是儿童摆脱了心理歧变,获得了正常状态,他们对食物也就失去了贪婪的渴望。他们对用合乎规范的姿势正确地吃东西感兴趣。到了吃饭的时候,年幼的儿童把他们的时间花在了正确地铺餐巾、摆刀叉和碟子的陈放。努力地回忆正确使用这些东西的方法,或者是帮助比他更年幼的伙伴。有的时候他们对做这些事情的专心程度甚至到了忽略面前食物的份上,以致于那些食物都变凉了他们还浑然不觉。其他的儿童则显得有些委屈,因为他们一直渴望能被挑选出来去帮助上菜,却只被分配到了最轻松的活,就是吃饭。
    儿童的谦让态度也可以证明食物和个人心态之间的关系。这种儿童常常明显地表现出对食物的克制不住的厌恶感。他们常常拒绝吃任何东西,而且态度之坚决甚至给家庭和学校造成了真正的困难。这种情况在一些为贫穷、弱小的儿童开设的教育机构中特别突出,人们希望他们在愿意进食的时候能够吃个饱。对食物的厌恶与抵触会使儿童的身体处于一种抵制所有药物治疗的状态。但是,对进食的这种抵触不能等同于导致儿童没有胃口的身体失调。相反,这跟儿童的心理状态有关。在某些情况下,这可能是出于一种防御机制。
    比如说,一个成年人试图让一个儿童吃得快一点,但是儿童有他自己的进食节律,他拒绝与成年人所希望的节律合拍。这个事实已经被儿科医生所证实,他们发现儿童并不是一口气把他们所需要的食物吃完,而是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停下来不吃。同样的情况在断奶之前的儿童身上也可以发现。在吃饱之前他们会离开自己营养源,仅仅是为了休息一下,然后再回来用——种缓慢的、间歇的节奏吃奶。
    当儿童拒绝吃东西时,也许可以在这种儿童设置的屏障中发现一个可能的理由,即儿童是为了反对成年人强制他用与他自己的自然倾向相对立的方式进食,然而,在有些事例中,必须排除这种特殊类型的防御。这种麻烦的根源需要另外进行寻找。这种儿童几乎都是由于体质上的原因而进食不良的。他脸色苍白得令人绝望,缺乏室外空气和阳光的沐浴,也许大海能治愈他对食物的习惯性抵触。然而根据进一步的检查,我们发现,在这个小孩旁边有一个他极端依附的成年人,是这个成年人支配了他。只有一种方式可以治愈这个小孩。那就是让抑制他的这个人走开,并提供一个环境,在那里他在心理上将是自由和主动的。只有用这种方式,他才能摆脱使他精神扭曲的这种依附。
精神生命和肉体现象之间的联系总是可以看出来的,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肉体现象,比如说进食,似乎跟精神生命扯不上什么关系。在们日约全书》里,我们读到以扫由于贪食而把自己的出生权让给了他的兄弟,愚蠢地违背他自己的最大利益。贪食确实应该被纳入“心灵模糊”的各种恶习之中。我们颇为有趣地看到了托马斯一阿奎那准确地指出了贪食和智能之间的关系。他坚持认为,贪食会使一个人的判断力迟钝,结果就减弱了对超感知的现实的认识。但是,在儿童身上可以发现跟此相反的情况:心理紊乱引起了贪食。
    基督把这种恶习跟精神失调紧密地联系起来,并把它列为首要罪恶,即列为会导致心灵死亡的一种罪恶:换句话说,它导致了对宇宙中一种神秘力量的违背。心理分析学家已经间接地为我们这种自我保护的倾向削弱的理论提供了进一步的证据。但是,这种现代科学用一种不同的方式对它进行解释,称之为“死亡本能”。它认为,人有一种自然倾向,这种自然倾向帮助和促进死亡的自然降临,甚至加速它趋于自杀。人很可能变得绝望而依赖于诸如酒精、烟草和可卡因等毒品。他不是依恋和拯救生命,而且倾心于死亡,希望自己死亡。所有这一切,表明了我们应该关注有利于个人保护的这种富有活力的内在敏感性的消失。如果这种倾向跟死亡的不可避免是相关的,那它应该在所有生物身上都能找到,我们必须说,每一种心理歧变唆使人走向死亡,导致他死亡。我们在人生的早期阶段童年可以看到这种可怕的倾向的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形态。
    在疾病的周围总可以找到某种与心理有关的东西,因为人的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是极其紧密地相联的。但是,摄食的不正常为种种疾病敞开了大门。有时候一个人可能仅仅在外表上有病,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想像的疾病,它的根源还是在心理。心理分析学家为我们理解这些病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并给我们指出,一个人可能在疾病中找到一种心理上的庇护所。这种逃避完全不是出自于捏造,这能不正常时产生,有而并不是真正身体意识的心理紊乱,这理规律,借助这种疾不愉快的处境或职现实。这种病抵制所自我脱离了它应该消失。如今许多儿科“健康之家”。他们把一般医疗的儿童送获得了惊人的治疗一个能使他们返回活和活动的自由环态,才会像许多道德些病态可能在体温和功时会显得非常严重。然上的病,这种是出于潜种紊乱成功地支配了生病,这个自我可以摆脱责或是一种无法面对的有的治疗,只有当这个逃离的境地时,它才会学家把我们学校看作是患有功能性疾病、抵制到这些学校中去,由此效果。当儿童被安置在到以正常的方式进行生境时,许多疾病和病缺陷一样消失。

第二十五章  成年人
儿童的冲突
如同一片平静的水面扔进了一块石头之后传出的波纹一样,成年人与儿童之间的冲突所产生的后果几乎会无限地扩展。当它以圆圈的形式向四面八方扩散时产生了一种波动。就像对水的涟漪的观察会使人们追溯到波动的原因一样,心理分析学家和医生也能够对身体和心理的疾病的追本溯源到它们的起因。但是,这个追溯的过程毫无疑问地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旅途。就如同尼罗河最早的探险家一样,必须长途跋涉几千英里,越过巨大的瀑布,才能到达向这条河供水的大湖的平静水域。试图探索人的心灵弱点和失败原因的科学家也必须越过直接的原因,跨过已经意识到的东西,到达最初的源头——平静的湖泊,那就是儿童的身体和心灵。但是,如果我们希望沿着相反的方向旅行,如果对最近的从原始社会写起的人类史感兴趣,我们也可以从童年早期的平静的湖泊开始,遵循着生命的戏剧化进程进行探索,它奔腾顺流而下,从一个折磨成年人的身体、心理和神经的疾病可以追溯到童年时期,那么,在儿童的生活中我们就可以发现它们最初的症兆。而且我们需要牢记的是,每一种巨大和明显的罪恶都伴随着无数较轻的病症。病症被治愈的人多于死于病症的人。如    无数的东西可以引起一个人身体或心理健康的瓦解。当们需要检测水质看是否合乎饮用标准时,只抽取其中的一部分作样品就可以了。如果它超标了,我们就可以断定这个水区其他的水也被污染了。那么同样的道理,当我们看到大量的人由于他们自己的过错而夭折时,我们也可以断定,整个人类被某种基本的东西折磨着。
    这其实不是一个新思想。在摩西时代人们就已经知道,第一个人有了罪,并且他的罪遗害了全人类。对那些并不理解它的真正性质的人来说,原罪似乎是不公正的和不合理的,因为它包含了对亚当所有的子孙的定罪。然而,我们可以亲眼目睹无辜的儿童受罚,他们承受那么多世纪以来在儿童自然发展上所犯的错误而产生的必然后果。这些错误的根源可以在人类生活的基本冲
第二十六章  工作本能
这些新的发现在未作出之前,支配儿童,心理发展的规律是绝对未知的。但是现在,这种对“敏感期”的研究似乎可能构成涉及到人的一门最重要的学科。
    不断地使儿童和他的环境之间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有助于生长和发展。其理由是,儿童人格的发展或被称作“自由”的东西,除非他能够日益摆脱成年人的支配,否则是不能够产生的。这种生长受到环境的影响,只有在这种适宜的环境中儿童才可以找到发展他自己真正功能所必不可少的工具。在儿童断奶时,可以找到跟这相类似的现象。为他们准备的谷类食物将成为他们母乳的替代物。换句话说,他们不再从他们的母亲那里汲取营养,而是从他们的环境的产物中摄取。
没有同时为儿童提供那种使他能变得独立的环境而空谈他日益获得的自由,这是错误的。然而,准备这种环境就如同正确地喂养儿童一样,要求予以仔细的研究。不过能正确地照料儿童心理需要的新教育体系的基本轮廓已经由儿童自己绘制出来了。它清晰得已经足以让人们遵循并付诸实践。
    我们在心理学教育领域拥有最确切的资料,通过对全世界各民族儿童所作的无数实验表明,儿童通过工作恢复到正常状态,这是最重要的发现。
    儿童工作的愿望代表着他们拥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本能,人是通过工作来构造自己的,没有工作他就不可能形成自己的人格。不存在工作的替代物,无论是慈爱还是身体健康都不能取代它。另一方面,如果这种工作的本能误人了歧途,也没有治疗的办法,不管是用他人作榜样还是用惩罚。一个人是通过手的劳动构造自身的,在手的劳动中,他把手作为他人格的工具,用来表达他的智慧和意志,这一切有助于他去支配他的环境。儿童的工作本能证实了工作是人这一物种的特征。
    工作应该是使人得到充分满足与快乐的一个源泉,是健康和新生儿的一条原则,然而为什么成年人一直反对工作,仅仅把它看成是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不痛快的事情呢?这可能是因为社会已经失去了工作动力。这种含义深远的工作本能作为一种退化了的特征仍然隐藏于人体内,只是它已被占有欲、权力欲、冷漠和依附引入歧途。在这种情况下,工作成为强制性的劳动,因为它只依赖外界的环境或由误人歧途的人的相互斗争而产生,反过来它又筑起了很多的心理障碍。这就是为什么工作似乎是艰难和令人厌恶的原因。
    但是当环境有利时,工作本能就自然地从内在冲动中涌现出来,即使在成年人身上,它也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特征。在发生这种情况时,工作变得迷人和无法抗拒,并且把人升华到他那歧变的自我之上。在发明家的辛勤工作、探险家的艰难发现和美术家的刻苦绘画中可以发现这样的例子。当一个人在进行这种战斗时,他变得拥有非凡的力量,再次体验到一种表现他个性的天赋本能。这种本能像是从地球的深处喷发出来的强而有力的激流,能使人类更新。这才是文明真正进步的源泉,因为人有一种天赋的工作本能,并通过工作使他们的环境得以完善。工作是人的特征,文明的进步跟创造一个更轻松和更舒适的生活环境的多种能力直接相关。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开拓了一条自然的生活道路。然而,他们所创造的这个环境不能称作人为的环境。由于它超越而不是取代自然,也许最好是把它描绘成一种超自然的境界。人们日益习惯这种超越的秩序,以致它成为他们充满活力的因素。
    在自然史中,我们注意到一个缓慢的导致了新物种的产生的进化过程。这种例证可以在动物通过两栖类从海生到陆生的进程中发现。有些与之相类似的是,人始于一种自然的生活,渐渐地他为自己创造了一种超自然的环境。今天人们不再仅仅按照自然而生活,而是充分利用了自然的可见和不可见的力量。
    人不仅为自己构筑了新的环境,而且还是如此的依赖于它,简直无法离开这奇异的创造物而生活。因此,人的生工作本能是有赖于他人帮助的。自然并非像它对其他生物所做的那样帮助人。鸟可以我到现成的供它吃的食物和用来筑巢的材料,但是人必须从他人那里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我们相互依存。我们每一个都通过自己的劳动对我们大家都必须赖以生存于其间的那个超自然的环境作出贡献。
    虽然人依赖于他人,但是至少是自己生活的主人,能随心所欲地指导和支配生活。他并不直接受自然变迁的影响。他跟它们相分离,完全依赖于人的变华,如果他周围的那些人的人格遭到扭曲,他整个的生命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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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和达到正常化之间紧密的联系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人的那种天赋的I作本能敦促他依靠自己建造某种东西来表现自己的存在并进而表现创造这种东西的目的。确实,如果认为人不能分享宇宙的和谐,这是不可思议,因为所有的生物都根据其物种的本能对宇宙作出各自的贡献。通过改变被波浪不断冲饰的海岸,珊瑚构成了岛屿和陆地。昆虫把花粉从一朵花带到另一朵花,使植物得以繁殖它们自己。秃鹫是清除地面上未掩埋的尸体的清道夫。有些动物去清除地球上的废料,其他的动物则产生有用的东西,如蜜蜂采蜜、蚕吐丝等等。
    就如同大气层围绕着地球一样,地球上的每个生物都围绕着地球,生命体之间相互依存,彼此保护。事实上的确如此,覆盖地球的生命体在今天已被看是生物圈。生物不仅保护自身的存在,并为它们物种的保存提供条件,而且它们以一种和谐的节律在共同工作。动物造就的东西远远大于它们自身所需,就导致了一种剩余。它远远超过直接保存的需要。因此,动物可以被看作是宇宙的工作者和自然规律的遵循者。从总体上来看,人作为优秀的工作者,也必须遵循这些普遍规律。他为自己构筑了一个超自然的环境。由于他的产品丰富,这个环境明显地超越这个简单的生存问题,而是从属于一种宇宙秩序。
    不能用人的个体需要来衡量人的工作的完美性,而应该由他的工作本能的神秘设计来衡量。由于一种致命的歧变,人跟他的人生目的相分离子。儿童的发展必须要跟他自己的主导本能紧密相联接,才能变成他想成为的本应属于的那种人。要适就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正常的儿童教育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十七章  两种不同的工作
儿童和成年人常常是不协调的,因为他们之间不能相互理解,破坏了他们生活的基础。虽然从本质要求上来说,他们应该相互爱戴、欢乐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儿童和成年人的冲突产生了许多不同的问题。其中有一些显而易见跟他们彼此的关系有关。
成年人在生活中有一个复杂和强烈的使命要完成。要成年人使自己适应儿童的节奏和精神视野,中断自己的工作来满足儿童的需要,这对于成年人来讲其实也已变得越来越困难。另一方面,日益复杂和紧张的成年人世界跟儿童也不相协调。
我们可以回忆起与当代文明的人为特征形成强烈对比的原始人简朴和平静的生活,在那里儿童可以找到一个自然的庇护所。在这个社会里,儿童跟以平静安宁的方式从事简单工作的成年人相接触。儿童的周围就是家畜和他可以随意触摸的其他东西。他可以做自己的工作而不必害怕遭受反对。当他感到疲倦的时候,他可以在树荫下就能躺下睡着。
但是,文明慢慢地把自然环境从儿童那里收了回去。所有一切都规定得有条不紊,节奏迅速,并受到限制。不仅节奏加快的成年人生活是儿童生活的障碍,而且机器的出现像旋风一样刮走了儿童最后的庇护所。儿童不能再进行他应该从事的自然活动。对儿童过分的照料主要是防止他的生存遭到危险,这种照料不断地被扩大,以致反而越来越严重地损伤了儿童。从儿童的内心世界来讲,他没有一个适宜的环境,成年人没有考虑他的工作和活动的需要,他像是一个被放逐的人,孤立无助并且遭受奴役。
由于存在儿童的生活方式和成年人的生活方式这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为此我们必须深信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问题和两种根本上不同的工作类型。
成年人的工作

成年人要履行自己的任务,那就是要建立一个超自然的环境。他必须用他的智慧和外在的努力进行生产劳动。一般来说,这种劳动性质既是社会的,又是集体的。
在从事工作时,一个人必须遵循有组织的社会规范。这些规律是人们自愿遵循的,以达到共同的目的。但是除了那些社会习俗所需要的规律和作为不同文化源泉的规律之外,还有其他的规律,它们隶属于自然本性的工作。这种规律对所有人和所有的时代来讲都是共同的。
在所有的生物体中可以发现的规律之一就是劳动分工的规律。它在人类当中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他们不可能都生产同样的东西。效益规律是跟个人工作有关的另一条自然规律。按照这条规律他试图付出最少的精力而获取最大的生产效率。这是一条最重要的规律。与其说这是体现了人们尽量想少干活的愿望,还不如说它体现了人们能够以最小的努力生产同样多的东西的能力。这条规律也同样适用于对人的劳动给予补充的机器。
也许这些规律并不总能普遍适应,但它们都是有效的。由于一个人能支配的物质资源是有限的,他想使自己富有的愿望就产生了竞争。在野兽那里也可以发现,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随之而产生。
除了这些自然的冲突之外,还有由个人的歧变所导致的其他冲突。那些跟个人或物种的保存毫无关系的对财产的渴望可列入其中。由于这种渴望没有自然的根源,因此它是无限的。另一个歧变是占有欲,它支配了爱,用恨来代替爱。当占有欲进入一个有组织的环境时,不仅是个人的一种障碍,而且是共同工作的一种障碍。于是,剥削他人的劳动取代了劳动的自然分工。指导性的规范成为最合适的措施,在权力的面具之下把人类歧变的结果作为社会的原则确立起来。这样,谬误被当作人类生活和道德的一部分。在一种灾难性的阴影之下,人们并不认为所有的东西都遭到歪曲是一种阴影,相反却普遍地认为这种随之而来的病患是不可避免的。心理歧变造成的结果,在权力的伪装之下取得了理所当然的认同与胜利。
儿童是生长在成年人之中的自然人。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中。他跟成年人的社会活动毫不相干。我们必须坚信这个事实,即儿童完全不可能参与成年人的社会活动。如果我们把成年人的劳动描绘成铁匠用沉重的锤子敲打铁砧,那十分明显,儿童不可能从事这种劳动。如果我们把脑力劳动描绘成一个科学家在一项困难的研究项目中使用精密的仪器,那同样十分清楚,儿童也不能对它作任何贡献。或许我们甚至可以由此而产生类似的想法,一个新的法律在被立法者拟定的时候,儿童也从来没有可能去代替成年人完成这种任务。
儿童跟成年人的这个有组织的社会是完全不相干的。他的“世界”肯定不是这个“成年人的世界”。对成年人的那个建立于自然之上的人为的世界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不合群的外来人。因为他无法使自己适应于社会,既不能对它的生产作出贡献,也不能对它的结构产生影响。更确切地说,他是这个公认的秩序的打扰者。儿童在任何地方即便是在家中,他都是一个骚乱的根源。他对于成年人环境的不适应,因为这个事实而加剧了。
成年人倾向于压抑儿童的活动。他们试图驯服儿童是由于他们不希望被打扰或因之烦恼。儿童受困于托儿所或者是学校里。成年人将他放逐到那些地方,直到他达到能生活在成年人世界的年龄,并不再会引起他人的烦恼。
只有到那时,儿童也才被接纳进社会,在这之前,他必须像一个被剥夺了公民权的人那样服从成年人。儿童把成年人当作他的主人或是君主,必须永远服从他的命令,对这种命令不存在可以上诉的权利。儿童进人成年人的群体之中时只能从一无所有开始。跟儿童相比之下的成年人如同上帝一般地强大而有力,儿童必须仰仗他获得生活必需品。成年人是儿童的创造者、统治者、监护人和大恩人。从来也没有任何人像儿童依赖成年人那样去依赖别人。
儿童的工作
虽然儿童不能分担成年人的工作,但他其实也是一个工作者和生产者。但是他有自己的困难,要完成重要的任务,即造就他自身的任务。新生儿孤弱,不能到处走动,但是他最终成长起来成为一个成年人。如果后者的智慧通过精神的征服而变得丰富起来,并闪烁着精神的光芒,那是由于他曾经是一个儿童。
一个成年人不可能参加这种工作,与儿童被排除在成年人的世界之外相比,成年人更明确地被排除在儿童的世界之外。儿童的工作截然不同于成年人的工作,它们甚至是相对立的。
这是在发展的过程中由心理能量所产生的一种无意识的工作。这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它使人想起《圣经》对正在被创造出来的人的描述。
20世纪20年代,因为爸爸失业而走上街头表达自己愿望的儿童。
人来自一无所有,他是如何通过所有的创造获得智慧和力量的呢?我们的眼睛每天都在注视这一奇迹般的景象,我们可以在每个儿童身上发现惊人的事件的所有细节。
人一旦获得生命,在人最初被创造时所发生的事情在所人的身上都会再现出来。因此,我们可以不断地重复说:“儿童是成年人之父。”那委托儿童完成秘密使命的潜能成为成年人所有的力量。是这个事实使儿童成为一个真正的工作者,也就是说他不会由于仅仅靠休息和思辨而发展成一个成年人。相反,他在从事积极的工作。他通过不断的工作在进行创造,我们必须记住,他是运用成年人使用和改造过的同一外界环境在进行这种工作的。儿童建设性的努力构成了一种发生在外界环境中真正的工作,他通过练习得以成长。
儿童通过练习和运动获得经验。他协调自己的运动,记录了他在跟外部世界接触时所体验到的情感。这一切都有助于他形成自己的智慧。他通过集中注意地听,并且作出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有可能作出的初步的努力,他勤奋地学习如何说话;经过不倦的持续努力,他最终成功地学会了如何站立、行走乃至奔跑。在生长的过程中,儿童就如同星星按照恒久不变的轨迹在运动一样,遵循着一种内在的进程表。事实上我们可以在儿童发展的每一个阶段测量儿童的身高,他将在预测的范围之内。我们也可以预测在不同的年龄他的智力水准。由于儿童将服从自然为他确定的计划,我们也可以预测在更高一点的年龄段他的身高和智能又将是如何。依靠他不断的努力、经验、悲伤和通过对困难的尝试与斗争而达到的征服,儿童慢慢地完善自己的生活。
他就像一个不停地奔跑的人,总能到达他的目的地。因此,一个成年人的完善程度依靠他在儿童时所作出的努力。
就儿童的活动领域而言,是儿童造就了成年人,我们是他的儿子和扈从。正如在我们的特殊工作领域他是我们的儿子和扈从一样。在一个领域成年人是主人,但在另一个领域儿童是主人。无论儿童和成年人都是国王,他们是分属不同王国的统治者。
两种工作的比较
由于是行动和外部世界的真实物体组成了儿童的工作,所以它们可以成为专门的研究对象。在调查儿童的工作的起因和模式之后,就可以把它们跟成年人的工作进行比较。儿童和成年人都对他们的环境进行一种直接的、有意识的和自主的活动,这可以在这术语的真正含义上称之为工作。但是,这种相似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们各自的工作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要到达。但是儿童的这种目的无法明确地知道和下决心去达到。所有的生命,即使是植物的生命,都是依赖于环境的条件才得以发展的。但生命本身是一种能量,它通过不断地完善环境,并使能量自身不衰以保持创造的平衡。例如,珊瑚虫是从海水中提取了碳酸钙而给自己披上了保护性的覆盖物。这是它们活动的特有目的,但是在创造的总进程中,它们也建造了新陆地。由于这一最终目的对它们直接活动的远离,所以我们甚至不提新大陆的问题就可以了解到大量的有关珊瑚和珊瑚礁的知识。对所有的生物,尤其对人来讲,可以说是同样的道理。
每个成年人都是儿童创造性活动的产物,这个事实证明儿童有一个明确的、可见的和最终的目的。然而,尽管我们可以从每一个角度去研究儿童,了解有关他的从身体细胞到他无数工作的最细微的各个方面,我们仍然无法详细到看到他的最终目的所在,就是说他将会成为一个怎样的成年人。
然而,一个行为的这两个相隔很远的目的意味着,工作要依赖于环境。
自然有时可以用简单的手段提示它秘密的某些方面。比如在昆虫中,我们可以注意到真正的生产劳动的产品。其中之一是丝,这种光亮的线可以被纺织成珍贵的织物,而另一个是蜘蛛结成的网,那种由脆弱的丝结成的网,人们迫不急待地要破坏它。然而,丝是蚕的产物,蚕是一个仍处于成熟过程中的生物。而蜘蛛网是成年蜘蛛的产物。通过这种比较我们得知,当我们讲到儿童的工作并把它跟成年人的工作相比较时,我们是在讲在目的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真正的活动。

对我们来说,了解儿童工作性质是非常重要的。当儿童工作时,他并不是为了获得某些进一步的目的而如此做的。他工作的目的就是工作本身,当他重复一项练习,使自己的活动达到一个目的时,这个目的是不受外界因素支配的。就儿童个人的反应而言,他停止工作跟劳累没有联系,因为使他的工作更新并充满精力是儿童的特征。
这表明有一种基本差异存在于儿童和成人工作的自然规律之间。儿童并不遵循效益规律,而是正好相反,他并没有未来的目的,却把大量的精力消耗在工作当中,并在完成每个细节时运用了他所有的潜能。这个外部的目的和行为在所有的情况下都只具有偶然的重要性。而在环境和儿童内心生活的完善之间存在着一条引人注目的关系。一个已经升华的人仅仅在适当的时间里为了他自己内心生活的完善而利用外界东西,他并不会被外界的东西所迷住。跟这种人相对立的是过着一种平凡生活的成人会被某些外在的目标所吸引,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去追求他们,有时达到损害健康乃至丧失生命的地步。
儿童和成年人之间的工作还存在有一个明显的差异。那就是儿童并不寻求获利或是帮助。儿童必须靠自己进行工作,他必须独立完成工作,没有人能分担他的担子,代替他成长。儿童也无法加快自己的发展速度。一个生长中的生物特有的性质之一就是它必须遵循一种生物表,既不允许推迟也不允许加快。自然是严厉的,它会对由于功能歧变,即反常或称作“迟滞”的病患所引起的些微不服从的行为给予惩罚。
儿童拥有一种趋动力,它不同于成年人的趋动力。成年人总是为了某些外在的目的而行动,这种目的要求他奋发努力和艰苦牺牲。但是如果一个人要完成这个使命,他必须从他曾经的儿童期那里获得力量和勇气。
另一方面,儿童对工作并不会感到劳累与疲倦。他通过工作得以生长、结果,他的工作增加了他的能量。儿童从不要求减轻他的负担,而完全由他一个人完成他的使命。他的生命完全在于促进生长的工作,因为他必须工作,否则就会萎缩与死亡。
如果成年人不理解这个秘密,他们对儿童的工作的理解就永远不可能比过去理解得更多一些。他们在儿童工作的范围设置障碍,认为休息将是他适宜的生长的最大帮助。成年人为儿童做每件事,而不让儿童按他所应该遵循的规律活动。成年人感兴趣于花费最少的精力和节省时间。由于成年人更有经验和更敏捷,他们就试图给小孩子洗手、穿衣,用手抱或用小推车带着他们到处转。重新整理儿童的房间而不让儿童插手。
一旦给儿童留有余地,儿童就会叫嚷起来:“我要干这个。”但在我们的学校中,有一种儿童需要和适宜他的环境,儿童会说:“让我自己做。这是对我的帮助。”
这些话提示了他们内在的需要。在这种矛盾的背后隐藏一个多么深刻的真理啊。成年人必须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儿童,就是说让他能够自己活动在这个世界上,从事他自己的工作。这不仅揭示了儿童的需要,而且揭示了他应该被一种生气勃勃的环境所包围。这种环境并不是让儿童去征服或取乐的环境,而是能使他完善他的各种活动的一种媒介。很显然,这种环境必须由一个了解儿童内在需要的成年人来准备。
因而我们的儿童教育思想不仅不同于为儿童代劳一切事务的人,而且也不同于那些认为可以让儿童处于一种完全缺乏活力的环境中的人的思想。
因此,成年人只是准备一些在体积上跟儿童相适应和符合他们需要的东西也仍是不够的,成年人还必须受到训练以帮助儿童。
第二十八章 主导本能
自然界存在成熟与非成熟两种生命形式。这两种生命形式是截然不同甚至是相互对立的。成年人的生活以斗争为特征。这种冲突很有可能起源于拉马克所阐述的环境的适应,或者如达尔文所阐述的起源于竞争和自然选择。后一种类型的冲突不仅促进了物种的生存,而且通过性的征服达到自然选择。
社会的发展可以与成年动物中所发生的事作个比较。人必须做出持续的努力以保存生命,使自己免遭敌人的侵害:当他们使自己适应环境时,他们会遇到困难和麻烦,他们被激发起爱以及性的征服,达尔文探索生物的逐渐完善和适者生存以及物竞天择,即进化的原因。唯物主义历史学家以同样的方式把人的进化归之于人之间的争夺和竞争。
在撰写人类史的时候,我们惟一掌握的材料是成年人的各种活动。但在自然界中并非如此。年幼的和发展中的生物是理解生命的无数奇迹般地展现的真正关键。所有的生物最初都因太幼弱而无法进行斗争,它们在拥有任何适应的器官之前都已开始存在了,没有一种生物是以成体的形式开始其生命的。
于是,肯定存在另一种形式的内在生命,不同的媒介和不同的刺激,它们不同于成熟的个体和环境相互作用时所呈现的媒介和刺激。成熟体的经验仅仅解释了生物的一些偶然的事,对发展中的生物的研究才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它们揭示了生命的真正奥秘。
对生物的初期生活进行研究的生物学家把自然的这个最为神奇和复杂的部分清楚地呈现出来了。它们已经表明,所有的生物充满着令人惊叹的奇迹和令人崇敬的潜能。简而言之,整个自然充满着诗意。生物学已经显示,物种如何通过按内在指导起作用的冲动来保存自己。这些也许可以称为“主导本能”,以区别生物对环境的直接的本能性反应。    从生物学角度来讲,所有的本能可以划分为两个基本种类,而这两个种类是根据它们各自的目的,即它们是隶属于个体的保存还是物种的保存来划分的。这两个种类都可以在短暂的和持久的反应或态度中发现。比如,个体和它的特殊环境之间的短暂的冲突,以及个体生命的保存所必不可少的其他固定的和指导性的本能。
举例来说,与个体保存相适应的瞬间态度之一就是防御,它引起对任何敌对的或威胁性的东西的对抗。另一方面,在与物种保存相适应的本能中,有一种短暂的反应,它导致性的冲突或联合,这些短暂的本能,由于它们更激烈和明显,所以生物学家首先对它们进行观察和研究。可是,后来人们更多地注意到具有更持久性的跟个体和物种的保存有关的本能的特征,这些本能被称为主导本能。
生命本身所存在的多至无法胜数的功能跟这些本能是有关的。它们并不像灵巧的内在敏感性那样对环境有那么多的反应,正如纯粹的思维是心灵的一种内在特性一样。可以把它们看作是生物内部辅助作用于外部世界时,详尽阐述的神性思维。因此,这些主导本能并没有短暂冲突的冲动性的特征,而是以知识和智慧为特征,它们指导这些生物航行于时间的大海中(个体),并得到永恒(物种)

对处于生命初创期的婴儿提供指导和保护方面的特殊奇迹的原因,就是这些主导本能。这时婴儿还很不成熟,但已处于正获得充分发展的旅程之中,这时婴儿还没有这个物种的特征,没有力量,没有耐力,没有生物的竞争武器,甚至也没有取得最终胜利的希望,对他们的奖励是生存。在这里,主导本能就像隐藏在创造的秘密之中的母亲或教师那样行动,那些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拯救自己的手段的孤弱生命就是靠它们才得以拯救。    其中有一种主导本能是跟母性有关的。法布尔和其他的生物学家把这看作是物种生存的关键。另一种主导本能跟个体的生长有关,荷兰学者德佛里斯在对敏感期的研究中对这已作了描述。
母性在父母双方都可以找到,并不仅仅局限于女性,虽然她们是物种中的生育者,在保护年幼者方面起了最大的作用。并且它常充满整个群体。通过更深入研究揭示,这种母性本能是一种神秘的能量,跟现存的个体并没有必然联系,而是为物种的保存而存在的。
因此,“母性本能”是跟物种保存有关的主导本能的一般性定义。它具有所有的生物共有的某些特征。比如,它要求牺牲所有其他已成熟的本能。一头凶猛的动物可能表现出对它来讲是超自然的温柔和耐心。
一只为了寻食或避难而远飞的鸟会密切地注视着它自己的巢。它会寻找其他的避免危险的方法,但绝不会采用迁徙的方法。物种固有的一些本能会突然改变它们的特点。许多物种会为自身建造一个蔽护的场所而工作。这种倾向在其他的时间从它们身上不会发现,因为他们在长大后仅仅按它们所发现的那样去适应自然。而它们建造活动的目的是为了给它们的后代一个蔽护所。
每一个物种都有它自己要遵循的计划。没有一种生物是把它最初遇到的材料胡乱地聚集起来的,或者仅仅使自己适应于一个特殊的地点。在这方面,由母性本能所给予的指导是固定的和精确的。

一只鸟筑巢的方式是识别它所隶属的物种的一种手段。昆虫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建造者。例如,蜂房是名副其实的王宫,它建造在精确的几何线上。整个蜂群共同劳动,为下一代建造了这个家。我们也可以注意到其他虽然并不很壮观但极其有趣的勤劳的例子。蜘蛛为它的敌人张开了密密的网,但它突然忘记了它的敌人和自己的需要,又着手进行一项崭新的工作。它用丝密集地纺织成一只精致的两层的小袋,用来防水,并且抵御通常栖息地的寒冷与潮湿。蜘蛛在这个小袋中产下卵。但是让人惊异的是蜘蛛是如此依恋这个小袋,以致如果它痛苦地看到这个小袋破损或者遭受毁坏时会悲哀地死去。实际上,它是如此紧紧地依附于这个小袋,似乎这成了它的一部分,因此它的爱集中在这个小袋上而并非在卵上,也不在那个最终要从卵中孵出来的小蜘蛛上。甚至它似乎没有注意到小蜘蛛的存在。
本能指导这位母亲在并没有一个生物作为它直接对象的情况下,为这物种做某些事,因此,存在一种并没有现在对象的本能。它不可抵御地在活动着,展现了对一种内在命令的服从,去做它必须要做的事,去爱应得到爱的东西,它们从不把卵产在花上。它们受另一种本能的指导,转向另一种食物,这对它们自身是无价值的但是对幼虫是必不可少的,蝴蝶最终就是从幼虫孵化出来的。这种寻找直接有利于个体的食物的本能被另一种本能所替代。这样昆虫自身就携带了自然的命令,这种命令与它们自己是不相干的,但对这个物种是有益的。
瓢虫和类似的昆虫从来也不把卵产在叶子的顶端,而是产在叶子较低的部位,在那里,从卵中产生出来的并以叶子为食的幼虫将得到保护。在大量从来也不以植物为食物的其他昆虫中,也可以发现类似的为了后代的营养而选择以植物为食物的昆虫。它们本能地知道什么东西是对它们后代更适宜的营养物。甚至能够预见到可能来自下雨和太阳的危险。
负有保存物种使命的生物改变它自己的爱好并自我改造,似乎支配它自身的规律在一段时间里被搁置起来了,对某个伟大的自然事件——创造的奇迹处于一种期待的状态。然后它超越寻常的活动,在这个奇迹面前进行了可称为典礼的活动。
事实上,尽管新生儿完全缺乏经验,但是大自然最辉煌的奇迹之一是,新生儿所拥有的力量能使自己适应于外部世界,并防止外部世界的伤害。借助敏感期的部分本能的帮助,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些本能以不可抵御的趋动力不断地激发他们,引导他们克服接连不断的困难。自然有自己的规律,并严密地注视着这些规律得到遵循。成年人必然只能在指导物种保存的本能所规定的限度内给予合作。
    通常,正如我们在鱼类和昆虫中所看到的,成年的新生的生物的主导本能以明显不同的和独立的方式在起作用。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和后代相互之间从来没有联系。在较高等的动物中,这两种本能协调一致地工作,并目母亲的主导本能和她后代的敏感期是——致的,这使母亲和她的儿童之间产生了爱,或者形成了一种母系关系。这种关系还扩展到整个有组织的社会,由社会承担对新一代的照料。例如,这种情况出现在如蜜蜂、蚂蚁等生活在群体物种并不是靠爱和牺牲而得到保护的。相反地,这些是主导本能的结果,主导本能来源于生命的伟大的创造性的实验室之中,它决定所有物种的生存。生物在照料它们后代时所拥有的情绪或情感使自然所施加的任务易于完成,并且提供了在完全服从自然的命令时感受到的特殊乐趣。
我们可以说,支配这个世界的规律会周期性地出现例外情况,似乎是那样绝对和不可更改的自然规律,为了一个更崇高的利益而被搁置起来了。它们服从于有利于物种年幼生命的新规律的要求。由此,通过不断地搁置和更新自然规律,生命得以永恒地维持下去。
现在我们可能要问,人是如何适应这些自然规律的。人是最高的综合,它自身包含了较低等生物的所有自然现象。他集中体现它们并超越它们,更重要的是通过他的智慧,他给它们披上了展现在艺术作品中的理性的光辉。
然而,生命的两种形式,即表现在儿童和成年人之中的生命形式是怎样的呢?它们是在哪些令人崇敬的领域中展现自己的呢?实际上,这两种生命并非显而易见。
如果我们要在人类世界中寻找它们,我们必须说只有一个成人世界,它一心只想着外界并要确保有一种舒适的生活。人的心灵集中注意于征服和生产,似乎不存在其他重要的东西。人类的精力在竞争中消耗与削弱了。如果一个成年人看儿童的生活,他会以对待自己的同样逻辑来看待儿童。他把儿童看作是一个不同的人,并远远地避开这无用的生物。或者,在称之为教育的那些方面,他试图直接把儿童引入他自己的生活方式的轨道之中。他会像蝴蝶那样弄破幼虫的蛹,鼓励它飞。或者他会像青蛙那样,把蝌蚪拉出水域,这样它就可以在陆地上呼吸了,并且把它的黑皮肤变成绿色,因为青蛙自己就是绿色的。
人就是或多或少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儿童的。成年人让儿童看到他们自身的完美与成熟,以及他们的经验与榜样,并期望儿童模仿他们。他们并未认识到,儿童的生命恰恰需要一种不同的环境和不同的生活媒介。
人是最高度进化的、是物质世界中最高的生命形式。他是环境的主人,拥有充分的力量,他被赋予智慧,在工作能力上比其他生物具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那我们怎样解释有关人的这种巨大的误解呢?
然而,人作为他身处环境的建设者、生产者和塑造者,为他的孩子所做事情比蜜蜂和其他的昆虫为它们的幼虫所做的要少得多。在人身上完全缺乏生命的主导本能的这种最高级和最基本的要素吗?在确保物种生存的这种所有生命都具有的令人惊愕的典型现象面前,他真的是未受触动和视而不见。
人应该具有其他生物同样的感觉,因为在自然界中所有的东西是被改变而不是被毁坏。遍及宇宙的那种力量即使它们偏离适宜的对象,但仍然会保存下来。
人是一个建设者,但他在何处为他的孩子建造一个适宜的窝呢?它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和未被任何外界需要所污染的地方。在那里慷慨的爱能积聚起并非用于生产的财富,在那里一个人会感到需要抛弃他习惯的行为模式,在那里他意识到斗争并不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那里他终于认识到挫败他人并不是生存的秘诀。结果,是否就不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心灵渴望砸碎把它牢牢缚在外部世界的铁镣铐呢?在那里自我克制似乎是生活的真正的源泉呢?难道就不存在对促进新生活的奇迹的急切渴望吗?同样的,难道就不再存在对超越个体生命并达到永恒的某种东西的追求吗?拯救的方法是:只有当人们认识到必须放弃自己的矫揉造作的想法时,他才会相信。
当他的孩子诞生时,人是会产生这种情感的。就像其他的生物一样,他应该放弃自己的行为方式,使自己成为祭品,这样生命才能达到永恒。
是的,在有些场合,当人们不再感到需要征服,而需要净化和纯洁时,他就渴望单纯和平静。在那种纯净化的平静中,人们寻求生命的更新,寻求从人世的重负中解脱与获得重生。
的确,人必须要有远离日常生活的伟大抱负。它们代表了一种神圣声音,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能把人召集起来站在儿童的周围。
第二十九章  儿童的权利
就在本世纪初以前,社会还一直完全不懂得关心儿童。儿童完全被托付给家庭照料。他所拥有的惟一保护是他父亲的权威,这可以回溯到二千年前罗马法的遗俗。
在这漫长的时期里,文明已经取得了进展,对成年人的法律也作了重大的改进。但是,儿童仍然处于被剥夺任何这类防御措施的状态。儿童可以得到他所出生的家庭提供的物质、道德、智慧上的帮助。但是如果这个儿童他所出行的家庭缺乏这些,社会丝毫不感受到对他有任何职责,他就在物质、道德和智慧的贫乏中长大,社会并不要求为人父母的自己作好准备,以便恰当地照料自己的孩子。国家在制定官方文件时如此严密,对最细微的繁文缛节、对规定社会的其他所有领域如此的严谨与迫切,但是对未来父母保护子女和为他们适宜的发展提供条件的能力上却未付出任何的关注,也没有给予任何的准备或教导以帮助这些父母承担职责,即使是现在,需要建立家庭的男人和女人所要做的准备也无非是获得一张证书和举行一个结婚仪式。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了,社会一直对这些大自然已经赋予了人性建设任务的幼小工作者漠不关心。跟成年人已经得到的大量的持久利益相比较,儿童一直处于被流放、被遗忘的状态。
大概在70年前,医生开始真正对儿童感到兴趣并开始认识到他们是社会的牺牲晶。在那个时候的儿童甚至比现在的儿童遭到更严重的漠视与抛弃,甚至都没有专为儿童设立的医院与专家。那么多的婴儿死于无知和缺乏照料,幼儿的死亡似乎是自然和正常的。甚至于家庭对他们有了自我安慰的想法:他们的孩子直接到天国去了。但是当统计研究提示儿童有较高的死亡率时,人们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了。这些数字表明,即使一个家庭可能生很多孩子,但也只有相当少部分的人能活下来。
于是当人们开始认识到应该为这些儿童做某些事情时,一场广泛的旨在激发父母良心的运动开展起来了。父母们由此才得知,对他们来说仅给子女生命是不够的,他们还应该运用科学的新发现使他们的子女免遭疾病和死亡。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学习儿童卫生的原理并运用他们。
但是,儿童并不仅仅在家庭内部才遭受痛苦。在19世纪的最后10年,当时医生们正在研究工人的疾病,并为社会卫生学打下了基础:他们发现除了缺乏卫生所导致的传染性疾病之外儿童还遭到其它病害的折磨。
儿童必须在学校里承受社会所强加给他们的痛苦。在学习读和写的时候,长时间曲俯在桌子上导致了脊椎与胸腔的变形,使得这些儿童易患结核病。长时间努力阅读而没有足够的光线导致了近视,由于长时间被限制在狭窄的拥挤的地方,他们的身体普遍变得衰弱。
但是儿童的痛苦并非仅止于此,不仅是肉体上的而且还有精神上的。强制的学习导致了恐惧,厌倦和精力的耗竭。他们逐渐丧失了信心,阴郁代替了自然的欢乐。
通常家庭丝毫不设身处地地为儿童着想到这一切。儿童的父母最感兴趣的是看到他们的孩子通过考试,尽可能地学得快些,这样就不需要更多的教育上的花费。他们不大关心学习或文化的获得,他们仅注意于奢华的社会职责。他们感兴趣的只是儿童应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获得一张社会通行证。
当时所作的一些调查揭示了一些让人忧心忡忡的事实。许多儿童到学校时,已经因为做事而弄得疲惫不堪。在上学之前,有些儿童已经走了好几英里送牛奶给订户,其他的儿童已在街头售完了报纸或是刚在家劳作过。因此,他们到学校时既疲倦又饥饿。然而,就是这些儿童常常由于不注意听课和未能理解教师的讲课而遭到惩罚。而后者又往往出于责任感,更多的或者说是出于权威感,企图通过责备儿童以唤起他们的兴趣。他用威胁的手段强制儿童服从,或者在他们同伴面前指责他们缺乏能力或意志薄弱来羞辱他们。这样,儿童因在家里受到劳作剥削和在学校受到惩罚与羞辱而耗竭他们的生命力。
这些早期的调查向我们揭示了如此众多的不公正,于是开始出现了反应。学校作了多种多样的改革,医生与教师在共同为学生的身心健康而工作。这些学校健康课程的引入在所有文明国家里都产生了有益的影响。它们标志着对童年作出社会性补偿的第一步。
如果我们回溯到这第一个值得欢庆的觉醒之前,在整个历史的进程中我们无法找到任何承认儿童权利,或任何正确估量他们重要性的证据。然而,耶稣基督为了把人从盲目中唤醒和向他们指出进入天国的道路,他抱着一个儿童说:“如果你不成为其中的一个幼儿,你将不可能进入天国。”但是,尽管有了这样的警示,成年人却继续迷恋于把儿童纳入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把他们自己树立为儿童完美的榜样。他们惊人的盲目性看起来似乎是完全不可治愈的。这种跟人类同样古老的普遍盲目性肯定是人类心灵众多的奥秘之一。
从遥远的古代到我们的时代,教育一直跟惩罚具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惩罚就意味着对儿童的教育。教育的目的就是把儿童隶属于一个成年人。成年人使他自己代替了自然,把自己的意愿和意图替换了生命的规律。在《旧约全书》的“箴言”中可找到支持这种态度的证据。在这本书中父亲可以看到,如果他不用棍棒就会宠坏了孩子。在数千年的进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巨大的变化。不同国家的人们运用不同的手段惩罚儿童,在私立学校里通常有固定的惩罚模式。它们可能包括:在儿童胸前挂一块使其丢脸的标志牌:把驴的耳朵竖在他的头上,使他面临任何过路人的侮辱和嘲笑。还有其他的使他承受肉体痛苦的惩罚。其中有强制儿童面对角落站立数小时,或裸露膝盖跪在地板上,或在公众面前遭受鞭笞。现在对这种野蛮行为作了巧妙的改进,它源自于这样的理论,即家庭和学校在教育工作中要联合起来,在学校里已受到惩罚的儿童被责成回家时要向父母讲明事实真相,然后,儿童还将被迫把父亲的便条带到学校,以表明家长已经知道他孩子的不端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儿童发现他不可能保护自己。他能求助于什么样的人和法庭呢?他甚至都不如一个被宣判有罪的罪犯,他没有申诉的地方和权利。在苦恼时可以作为一种安慰性的庇护所似的爱又在哪里呢?一点儿也没有。教师和家庭联合起来对儿童进行惩罚时相信,如果不联合起来,惩罚是无效的。对儿童受惩罚的各种方式的研究表明,即使在我们的时代没有一个国家的儿童在家中是不受惩罚的。他们被训斥、侮辱、挨巴掌和关到暗室里,甚至被威胁要受到更厉害的惩罚,被剥夺跟其他儿童游玩或吃糖果和水果之类的娱乐活动和消遣,而这些是他们惟一的庇护所,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承受那么多痛苦的惟一补偿。还有,他们被迫不吃饭就去睡觉,由于悲伤和饥饿,他们要度过一个痛苦之夜。
虽然在有教养的人中这种惩罚的使用已经迅速地消失了,但是它们并没父母们仍然用刺耳的和威胁性的声调对子女乱嚷。成年人认为儿童的自然权利,母亲认为给孩子一巴掌是出于职责。然而;对成年人的体罚已经作为对人的尊严的一种侮辱和社会耻辱而被取消子;但是,难道还有任何东西像侮辱和打儿童一样卑劣的吗?在这方面人的良心完全麻木了。文明的进步不再依靠个人的努力。或人的心灵的炽烈热情。它的进步就像无情的机器的推进。这种趋动力是巨大的、非个人的社会力量,不屈不挠的向前运动着。    社会就像一列以令人晕眩的高速朝着某个遥远目标前进的火车,构成这个社会的个人可以比作在车厢的包厢中熟睡的旅客。他们那处于昏睡状态的良心是进步的真正障碍。如果情况不是如此,在运输工具日益加快的行进速度和人的心灵日益增强的尊严之间,就不会存在这种危险的悬殊。走向社会改革的第一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唤醒这种沉睡中的人性,强迫它听听正在对它进行召唤的声音。当今社会绝对需要意识到儿童的处境,并付出真诚而努力的实际行动把儿童从他们所在的巨大的危险的深渊中拖出来。儿童的社会权利必须得到承认,这样才能为他们建设一个一个适宜于他们需要的环境。社会所犯下的最大罪恶就是浪费了应该花在儿童身上的费用,这毁灭了儿童,也就毁灭了社会本身的基础。
社会就像是一个任意挥霍人家祖传家财的儿童监护人。成年人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并建造他们自己需要的东西,然而非常明显,他们财富的很大一部分是本该分配给他们子女的。这个真理存在于生命本身。它甚至可以在最低等的昆虫当中发现。为什么蚂蚁要储存食物呢?为什么鸟要寻找食物并把它带到自己的巢里去呢?大自然并没有给那种自己耗尽所有东西并把自己的后代抛人不幸之中的成年人提供任何的榜样。
然而,成年人并没有为儿童做任何的事情,他的努力不过是保存自己的肉体,仅此而已。因为浪费,社会急切需要钱,而他们最方便的作法就是从学校中攫取,尤其是从保护人类生命种子的幼儿学校中攫取,因为没有替这些学校辩护的呼声。这是人类最大的罪恶和错误之一。社会甚至没有想到,当它把这些钱用于建造战争工具的时候,就会导致了双重的毁灭。这种毁灭是通过阻碍生命和带来死亡而实现的。但这两种毁灭是一个错误的产物。由于没有作出努力以确保自己的生命的健康发展,人是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长大的。
因此,成人必须组织起来,不是为他们自己,而是为他们的孩子。他们必须大声要求一种权利,习惯性的盲目已经阻碍他们看到这种权利,但是,如果一旦得以证实,这种权利将不再受到怀疑。如果社会一直是儿童不可靠的监护人,那它现在必须正确地处理事情,把儿童的遗传还给他们。
父母的使命
儿童的父母尽管给了他生命,但他们并不是他的创造者,而只是他的监护人。他们必须谨慎地承担这一神圣职责。去保护儿童,并深切地关心他。为了他们的崇高使命,儿童的父母应该净化自然已移植在他们心中的爱,他们应该努力去理解,爱是未被自私或懒散所污染的深沉情感的有意识的表达。
父母应该关心这个当今重大的社会问题,关心社会上为争取儿童的权利所进行的斗争。
我们的社会近些年来,对人权尤其是对工人的权利已经讲了很多,而现在该是谈论儿童的社会权利的时候了。
承认工人的权利对社会来讲具有根本的重要性,因为人类的生存惟一依  赖于人的劳动。但是,如果说工人生产人们的消费晶,工人是无数实物的创造者,那么,儿童生产人类自身,因而他的权利更需要得到承认。很明显,社会应该对儿童慷慨地给予最大的关怀。这样,反过来它又可以从儿童那里获得新的能量和潜力。
即他们忽视和遗忘了儿童的权利,他们没有认识到儿童的价值以及他的力量和他的真正本性,这一事实应该深深打动人的良心。
父母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他们是能够通过联合一致地工作以改善社会,进而拯救他们孩子的惟一的人。他们必须意识到自然交付给他们的使命。就父母赋予自己孩子的生命而言,他们对社会有一个基本的职责,并掌握着人类的未来。
正如爱默生已经看到的,儿童是弥赛亚,他将临到堕落的人间,是为了引导他们返回天堂。
第三十章  作为一个教师的儿童
发现人的主导本能是当前研究的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在没有先例指导我们的情况下,我们开辟了这个新的研究领域。我们不仅已经证实某些本能的存在,并且还能指出如何进一步对它们进行研究。
但是,只有在那些正常的儿童,也就是说那些生活在适宜于他们正常发展的环境里的儿童当中,这种研究才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一种新的人性如此清楚地层现出来,毫无疑问地存在着它的正常特征。
无数的经验使这个对教育和社会具有极其重要意义的真理,清晰地呈现出来了。很清楚,如果人们拥有一种跟我们所知道的不同的本性,那么,它们也应该具有一种不同的社会组织。但是,这种正常的成年人社会的产生,必须通过教育才能获得。
这种类型的社会变化不可能通过个别改革家的思想或能力实现,而只能是来自于从旧世界中缓慢而又稳固地浮现出来的新世界,来自逐渐呈现出来的儿童和青少年的世界。这个世界中逐渐展现出来了新的发现和能够指引社会达到一种正常生活的自然的指导。希望乃至想像通过理论的改革或个人的努力,能够填补由于对儿童的压制而在这世界中所形成的巨大的空缺,这是愚蠢的。只要儿童不能按照自然的规律发展,而受到歧变的折磨,人就将永远是不正常的。这种能够帮助人类的能量潜藏在儿童之中。
我们必须坚持“了解自己”这一格言中所包含的古代理想。在这句名言中萌发了对人的身体健康做出了巨大贡献的种种生物科学的幼芽。虽然人在身体卫生方面跨出了一大步,但他的心理生活仍保持一种未知的性质。有关人体知识的第一个巨大进展是通过对人的尸体的解剖才取得的,然而对人的心灵的理解的新进展将通过对新生儿的研究来获取。这种研究似乎对文明的进展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对这个儿童正常化的问题解决缺乏基础,那么教育和社会问题就无法解决。
对成年人也可以说同样的话。他们面临着自我认识的问题,即认识指导人的心理发展的神秘规律。但是,这个问题已经被儿童用一种实际的方法解决了,并且似乎不存在其他的办法。那些试图获取力量和权威的歧变的人可能迷恋于某种利益,而利益在被正确地对待之前可能变成危险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任何的利益,任何的发现或发明可能会增加困扰世界的罪恶。我们可以看到机器所产生的社会效益,它们也可以用来促进人的物质利益,或者战争和积聚过多的利润。在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方面所取得的进展和新的交通工具发现,已经使不断增加痛苦的危险进一步加剧以及野蛮的最终胜利。
除非人的正常化被看作是基本的社会需要,否则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外部世界。只有到了那个时候,物质的进步才能带来真正的福音和更高级的文明形式。
在儿童身上潜藏着未来的命运。任何希望给社会带来某些利益的人必须保护他不致歧变,并密切注意他自然的行为方式。儿童是神秘的和强有力的,它体内深藏着人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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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unshangfsh    时间: 2007-11-21 14:37

沙发 好长啊 坐下来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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